门口的塌鼻梁应该还没走,他虽然见不到塌鼻梁,却有这种感觉。
他的感觉一向很准。
所以他不走不仅是因为初新没来,更因为他在等塌鼻梁离开。
现在酒馆即将打烊,他只能向敏讨要一间空房住下,可不巧的是,有位白衣少年也在这个节点进店,同样要一间空房。
剩下的空房当然只有初新住的那一间。
敏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白衣少年,尤其他腰间的长剑,莫名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宇文泰倒是不这么觉得,他只惊讶于少年不用解剑就走进了酒馆。他朝自己的剑看去,剑就在三丈远的地方,几步路就到了,可他却不敢前拾起。
一旦他弯腰,一旦塌鼻梁还在,他的性命就悬于一线了。他向来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这种风险是绝不愿意冒的。
“只有一间房。”敏已强调了第三遍。
“我可以付你十倍的价钱。”白衣少年忽然抬高了声音,他与宇文泰年纪相仿,却浑身都是傲气,同寡言少语、内敛深沉的宇文泰恰好是两个极端。
“我也可以。”同样的话,宇文泰出口的语调语气却和平常无异。
敏叹了口气,道:“我该收多少价钱,就收多少价钱。”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们要是都很想住下,不如挤一挤。”她忽然眨了眨眼睛,话说得宇文泰和白衣少年都愣住了。
“我不愿与人同住。”白衣少年双手负于身后,摇了摇头。
“我也是。”宇文泰虽然想给敏面子,可白衣少年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愿热脸贴冷屁股。
敏转身走向酒馆门口,弯腰捡起地的剑,关大门,放门闩,悠悠地说道:“挤不挤当然是你们自己的事。”
她将剑放在宇文泰身侧的桌面,就缓步楼了。
宇文泰同这少年此刻已躺在同一张床,各自抱着剑背对而睡。
自从宇文泰十五岁时知道“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意思后,他就不再同男人一起睡觉了,即使是他的兄长和父亲也不例外。
他很不自在。
唯一让他好受点的,是他发现背后的少年睡得也并不安逸,这起码说明少年没什么奇怪的癖好。
少年稍动,碰触到了宇文泰背的伤口,宇文泰一个激灵,直直地坐了起来,叹息道:“我或许还是睡在地比较好。”
“这样最好。”少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世界除了他自己,或许没有其他能让他关心的东西。
宇文泰平躺在地,似乎放松了许多。人与人之间或许是应该留出些许距离,无论是空间的还是心理的。
宇文泰听说,北地的豪猪在冬天会挤到一块儿取暖,然而太近了会扎到同伴,太远了又觉得冷。想到人类和豪猪在这一点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宇文泰就想笑。
他翻了个身,却看到一样熟悉的物什,越瞧越觉得背脊发毛,伤口似乎又绽开,渗出鲜血。
少年怀抱的那柄剑,和昨天晚元欢使用的一模一样。
宇文泰的瞌睡被赶跑了。
元欢的剑样式独特,难以仿制,为何这少年会有?
宇文泰记得,他和初新一同将元欢埋葬,将他的剑放在坟冢旁,难道是少年经过时偷拿的?
无论如何,他都决定试探一下。
“你不是洛阳人?”这当然是明知故问,如果是本地人,少年又怎会在深夜寻求旅馆住店,宇文泰只是想借此探他的口风。
“不是。”少年显然不愿意多说半个字。
“你学剑?”
这个时代,学剑是一项光荣的任务,剑客是闪光的身份。这句话当然也是句废话。
“学。”少年一如既往的冷淡。
宇文泰并不气馁:“你的剑做工不错。”
“谢谢。”
“我想换一把新的剑,”宇文泰的语气突然变了,“却不知道该找什么人铸造。”
“卞大师。”少年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宇文泰质疑的口吻。他提到的“卞大师”确实是当世的铸剑名家。
“你的剑是在他那里铸造的?”
夜极黑。
黑暗的夜中,宇文泰瞧见了一双发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骄傲的人似乎总是不擅长说谎。”他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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