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谦无奈摇头,退回自己的位置。实际上他心疼得无以复加,也许除了张松,就是他对此战最为难受,自己的好友高恒战死,而亦师亦友的老上司张松又因此变得萎靡不振,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
好一会儿,张松才将坛中酒饮尽,然后将酒坛高高举起:“诸位,袍泽们都看着呢!奋勇杀敌,报仇!”猛地,张松将酒坛子摔在地上,碎成无数。
“报仇!报仇!报仇!”
士卒们齐声高喊,将心中积郁全部发泄出来。
张松一直等到所有人喊道声嘶力竭,才再摆手示意所有人停下:“一会儿我就要去窦将军那里,把诸位英勇作战的事迹告诉于他,老夫相信,窦将军一定会给大家一次机会,让大家得偿所愿!”
“谢张将军!”
众人又是轰然答应,张松这才吩咐韩谦等人安抚士卒,自己则在赵宁的陪同下向校尉府走去。
两人并肩而行,让赵宁感受最深的,是张松逐渐变得吃力的脚步,以及越来越沉重地呼吸。当初从护羌城出发时,后者器宇轩昂兴致勃勃,不过才五六天光景,便已然变成了真正风烛残年的老人。
“张将军,其实你不必如此自责,此行目的是探明道路以及寻找羌人主力,实际上我们已经很好的完成了任务。”赵宁怕张松心中郁闷气结,便开解到。“而且我们以一千骑兵硬抗上万敌军,虽然损失了三百人左右,但也杀敌上千,以人头来看也算得上大胜了。”
张松直了直身子,苦笑着开口:“自十岁从军以来,老夫历战数百,杀敌无算,却只能从一个小兵成为统兵一部的杂号将军,你可知道为何?”
“小子不知。”赵宁摇头答道。
“你还年轻,刚入仕途,而且一开始便在窦况将军的羽翼之下,自然不明其中道理。”张松打开了话匣子,慢慢说道。“其实很简单,人脉。”
赵宁不禁愕然,实际上他和严朗在长安数年,又怎会一丁点儿类似的事情都没见过,只是那些因为非世家大族而郁郁不得志,甚至被打压欺凌的龌蹉事,基本多发生在朝堂之上,在崇尚“功名但在马上取”的行伍之中,竟然也会发生如此让普通人心寒的事情吗?
“我不过是一个乡野小民,起于微末,在朝中无依无靠,累经血战才稍微得到些别人的赞赏和支持,可惜仍旧不能身居高位,就连这个五品杂号将军,也是因为曾经和孙建将军交好才获得的,不然呵呵。”张松自顾自说着,“窦将军出生于窦氏一族,祖上的窦太后是孝文帝皇后、孝景帝之母,在朝廷内外都可以说是根基深厚,所以哪怕如今朝中大事具由王氏操持,而且窦将军还不及四十,便已然是手握重兵的四品派遣将军。”
一股凉气灌满赵宁全身,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最讲究实力的军中,人脉家世仍旧占据着主导地位。
“这一次老夫连折两阵,不少人正眼红着将我赶下去,就连窦将军恐怕也早有想法吧,所以老夫便遂他们的愿,一会儿就请辞卸甲归田!”说完,张松原本还有些孱弱的身体,似乎突然间变得精神起来。
“窦将军应该不会这样吧?”赵宁眉头紧皱,为窦况辩护。“当年我和严朗也不过是两个毛头小子,窦将军也从来没对我们两有什么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态度。”
“赵小子,你要记住,这世家门阀和普通百姓之间,永远会有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不论那些世家表现得如何礼贤下士,如何胸藏百姓,到最后,终究是要屈服在世家大族这个名头下的。窦将军到底如何看待你们,有希望能从你们身上得到些什么,都需要你自己仔细去看。”
张松的言语里多少带了些亲昵之意,赵宁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失去希望的老者,在表达自己对后辈最真切的教诲。“张将军的意思,小子晓得了。“赵宁原地站定,恭敬郑重地朝张松躬身。
张松点点头,突然笑起来:“你能明白便好,老夫已经走到这般田地,其实也不怕将这些事都告诉你,如今的大汉朝,早已经行将就木,不堪一击了。”
“张将军慎言!”赵宁急忙拦住张松,四下看去,生怕被有心人听了去。
“老夫磊落一生,有何可俱?”张松推开赵宁看住自己的手,“不信你看着,总有一天这刘姓江山要被他人夺了去!”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而又严厉的声音在两人身侧响起:“张老将军此话说得好生大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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