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看守所的咨询室也很特殊,与讯问室类似,中间隔着铁栅栏,犯人被手铐、脚镣固定在讯问椅上。
Z医生每周去一次看守所,第一次去时,犯人很抗拒,对Z医生说不想心理辅导,我要改判,我要活下去。
民警训斥他,你早知道要活,为什么要杀人一家,人家就不是命吗?还是三条命呢?你死冤不冤?
被民警训斥之后,犯人不说话了,低着头,头不断地左右摇晃,好似是无限的悔恨,又好像是很难接受面前的现实。
看他这个样子,Z医生没有急着问他什么,因为心理辅导确实不能改变他既定的犯罪事实,也不能改变他的判决事实,无论怎么样,他都将面临被押上法场的结局。
心理辅导对他所有的现实都无能为力,那他为什么要做心理辅导呢?看守所请人为他做心理辅导,是为了监管的安全,防止在他被执刑前出现什么意外。那么,对于他本人来说,首先得让他感受到辅导的意义。
Z医生问他抽烟吗?
他点了点。Z医生把烟递给与他一起在铁栅栏里面的警察,警察把烟放在他的嘴上,然后为他点了火。
他开始抽烟,很用力地吸,用力地喷吐烟雾。Z医生也陪着他抽着香烟。
在香烟缭绕的雾气中,Z医生告诉他自己的姓名,做什么职业,为什么来这里等等,Z医生从谈自己开始,就这样与犯人聊天,虽然对方一言不发,只是抽烟。
在第二次心理辅导中,犯人开口讲话,讲述他的过去,边讲边哭。
经过几次的心理辅导,犯人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也可能因为时间的关系,他慢慢地在心理接受了判决的结果,但他一直没有讲自己犯罪的那一次过程。
随着二审判决维持原判,在等待最高法院死刑核准的过程中,他表现出奇地平静。
在要执行之前,按规定可以会见家属,法院也通知了他的母亲等亲属。但是,他的母亲拒绝来见他,说执行之后,骨灰也不要,说她因为有这个儿子而觉得丢人。当然,民警没有把这些话都告诉犯人,只是告诉他母亲不能来。看到一个亲人都没有来,他有些失望的表情,他对民警说,我很害怕死后见到那一家人。然后,又让民警转达他对Z医生的谢意,说感谢Z医生能够在他生命的最后陪伴他,这一辈子就没有谁这么用心陪过他,这么认真在听他说话,与他聊天。在他这样一个没有希望的人身上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他真的很感谢,让他在死的时候不是那么地恐惧。他说,我认命了,这辈子欠的下辈子还,下一辈子一定做个好人。
当Z医生听到民警转述的这席话时,他的眼睛也湿润。这个犯人固定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但是,最后也是动了真感情,而真情总是最动人的。
犯人是被执行注射死刑的。在执行时,法医连续对他说了几声,放松放松,一会儿就过去了,然后才找到他的静脉,把药物缓缓地推了进去。
今天,在S被抓后,这个犯人的面容和表情又浮现在Z医生的脑海中。
这一晚,Z医生也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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