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约而同的一起走向村西,轰隆隆的声响四下里都是,究竟是那里的声音,他们谁也分不清。可当他们来到村口时,早已分不清那里是滩,哪里有泄洪沟,到处都是湍急的洪流。人们的心同时都揪的紧紧的,不为别的,而是担心洪水极有可能要进村了。
大雨如注还在不停的下,而且越下越大。
郭占金跑到最边上的那家门口,想让他们赶紧都转移一下。话还没说完,轰隆隆的一声,西边的土坡被冲塌了一大片。人们都大声的叫了起来,吓得纷纷后退。
一个危险的念头冲进郭占金的脑海,他迅速的跑进了这家的院子。这时,男人已经抱着孩子出来了,女人还大包小包的提着一堆东西。郭占金上前抱上孩子就跑,男人大概也觉得危险了,一把把女人推上墙,扔到了隔壁,自己估计还能抢几包东西出来,就在他返回来拿着包袱准备上墙的瞬间,一股巨大的洪水冲塌了摇摇欲坠的房子,卷起马上就要逃出去的男主人咆哮着冲进了激流之中。
所有的人们都嚎叫着,所有的人们都眼睁睁的看着在洪水中还在挣扎的男人,扼腕叹息,然而在天灾面前任谁都无能为力。
在强大的自然灾害面前,人渺小的如一只蝼蚁。狰狞恐怖的死神想要谁的命只是像捏死一只蝼蚁一样是那么的轻而易举。
肆虐的洪水过去了,北坡的庄家冲毁了大半。
那家女人也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那一年颗粒无收。
乡镇府免去了李家村大队的任务粮,还按人头每月给予救济粮,人们高高兴兴的相互戏谑着说:我们也终于吃上了本本粮。
虽然遭了大灾,但生活还要继续。
没等到秋后,村里的年轻人就陆陆续续的离开了。郭占金和家人商量了一下,这次带着老舅柱子一起又一次南下同城。
下窑是很危险,但与站桥头相比,似乎挣钱也多,而且生活,工作都相对稳定。况且,他们也不打算长久干,只是挣点儿钱,帮助家里度一下灾年。
在此期间,一有闲暇,郭占金就领着老舅参观那家面粉厂。至此,建面粉厂的想法越发强烈的时常刺激着他想要改变穷困的神经,甚至有时搅扰的他坐卧不安。
那年,他们年前回来,虽然遭了灾,但只要有钱可挣,年过的甚至比往年还要丰富些。
年后,郭占金几次找老舅商量关于建面粉厂的事。在他的脑海中,他的面粉厂就是照着同城的面粉厂的样子建的。可是因为资金的原因,一直都是处于痴人说梦的阶段。真正开始使美梦成真的动力是来自乡里的刘助理。此时,人家已经是刘副乡长了。
改革开放的春风在中国大地上已经刮起了好几年了,全国各地乡镇企业如雨后春笋般的不断的兴起。可对于穷乡僻壤的大山里的人们,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春风拂面的温暖,依然守着靠天才能解决温饱的旱地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祖辈们重复了无数个轮回的穷日子。
穷则思变,郭占金想改变这样的生活。他和老舅一起筹划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去找刘副乡长,希望得到政府的支持与帮助。果然,刘福乡长从他们的身上也看到了兴办乡镇企业的希望,积极的为他们出谋划策,并答应为他们争取一部分的贷款。
可是,还差的远着呢,贷款可能只够买设备,盖厂房的钱在哪儿呢。
计划了这么久的事儿,好不容易有点儿眉目了,怎么能放弃呢,再说了,不干点事儿,万一秀芬的病有个发作,以后的日子可真的过不去了,这么大个男人,怎么可以不对老婆孩子负责呢。
面粉厂一定要建起来。
郭占金深知秀芬的病,说花钱那就是个无底洞,可就是这个无底洞给了郭占金千斤重的压力,也给了他一定要办厂的巨大动力。
一天晚上,一家人又一次坐在一起商量着建厂的事。
这时,姥爷已经是将近十岁的人了,他的身体还特别的硬朗,主要是脑子一点儿也不糊涂,这大概得归功于姥爷曾经有过一段当兵的特殊经历。
据说姥爷给人家放马的时候跟着他表哥的部队走了,表哥是部队的一个小头目。那以后姥爷成了国民党骑兵部队的一名战士,但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养马。他的这段特殊的经历唯一留在生活中的印记还是养马,其他的所有的事情对任何人都绝口不提,包括姥姥,所以习惯了,从没有人问起过关于他当兵的事。
姥爷姓严,又特别喜欢马,在生产队的时候,姥爷的主要任务也是养马,所以村里的人们绝大多数都不知道姥爷的真名,只管他叫严马倌。
他对每一匹马的习性都了如指掌,对每一匹马都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爱。很小的时候,他们就看见过姥爷和他的马儿们亲热的蹭脸,所有的人都知道姥爷当过骑兵,自然比别的人更爱马,但所有的人都不会理解姥爷对马有着解不开的情结,说马是他的生命绝不为过。
可就是这样一位爱马如生命的老人,在他们大家都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会儿后,回来说:“把马卖了吧,能凑多少是多少。”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是不可能的,所有的人都几乎同时摇了摇头,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卖的。
占金妈见父亲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急忙说:“马不能卖,且不说马是你姥爷的命根子,就是家里秋天干活也都得用到马呢,卖了马人拉呀,马不能卖,我手里还有嫁你妹妹时候的彩礼钱呢,一直也没舍得用,给你们先垫上,以后挣了钱可得还我呢。”
姥爷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占金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大概是觉得马终于可以保住了。
“行,这钱一定加倍还。”
“你们自己也想点儿别的办法,不一定非得用钱解决,像椽子,檩子这些,去林场里头踅摸踅摸,石头你们也能自己炸,土坯自己也能脱。”姥爷漫不经心的说。
对呀,郭占金和老舅一对眼,笑了,一切都可以自己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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