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后,我考上了一所普通的二流大学,但足以让小山村沸腾,让家人骄傲。九月份入学,我开始享受象牙塔的生活,和高中的苦闷相比,大学无疑是轻松和自由的。我沉浸在上大学的喜悦中。
而这个时候,妞妞却是小小年纪,在外赚钱养家,每天辛苦干活,只为了微薄的收入。
我们各自在自己的人生轨道上,开始了新的生活。妞妞常年不回家,而我也是一年最多回家两次,在电话刚普及,手机还是有钱人的专利的时代,妞妞和我的人生,渐渐变成了两条平行线。
可每次打电话,妈妈总是不自觉地和我聊两句妞妞的事。
“妞妞那孩子,真是孝顺,每个月工资都打给她妈,自己一分钱舍不得花,真是个好闺女。”妈妈喘口气,继续说道。
“哎,就是苦了这个孩子。听人说啊,那工作很累,每天都是12个小时干活,叫什么流水线,喝口水,上厕所的功夫都没有啊,真是不容易。”
“不过啊,人家真是争气,听说工厂领导很喜欢这个孩子,工资年年涨,现在都一个月2000块了。这孩子就是能吃苦。到啥年月都一样,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在这家皮鞋厂,妞妞坚持着,努力着,吃了很多苦,那是种说不尽,道不完的苦。面对组长的骚扰,她只能默默忍受;面对表兄妹的抱怨,她只能默默的流泪。她的付出,是为了帮助自己的家庭度过最困难的时期,保证这个家庭正常的生活。
大学这几年,我给妞妞姑姑家里写过信,但都没有回音。后来,我从姨妈哪里要到了她姑姑家里的电话,可每次都是拿起电话,却没有勇气拨通。她已经刻意不想联系我,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就这样矛盾着,偶尔会想起妞妞,偶尔会翻开原来的日记看看。我始终没有勇气去面对妞妞。我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是以朋友的关系吗?那我这几年够朋友吗?是以恋人的关系吗?我更是不配。也许,我更不想伤害的是妞妞的自尊心。
自从我上大学之后,面对日益严峻的家庭开支,父亲决定扩大养鸡规模。而在我们村,别说是养殖了,人都养不活。缺水,缺电,缺路,什么都缺,再大的抱负,也要被埋没。就在这时,父亲听说镇上有一个养鸡场,老板不想干了,决定转包出去。于是,父亲经过深思熟虑,艰苦谈判,决定盘下鸡场。我们家就这样搬离了姬家庄。于是乎,别说是和妞妞的情感,和姬家庄村民的情感,也在岁月中慢慢消磨掉了。
大三暑假,趁着回家间隙,我回了一趟村子。那时村里正在修路,到镇上的水泥路。电话也通了,还接上了闭路电视,村民的生活明显改善了很多。
回到村里,听说二蛋当兵回家探亲了,就迫不及待去了二蛋家里。二蛋大爷的土窑还在,遗憾的是二蛋大爷已经去世了。
“走得急,脑梗,没得救。”二蛋叹了口气。二蛋大爷带待二蛋视如己出,二蛋的悲伤我也能理解。
“哎,这就是人生啊。小时候,无忧无虑,自以为快乐的生活,人和事都会永恒,长大了才知道,一切都在变,大人在变老,我们也在长大。”
“是啊,不过,我大爷他一辈子乐观开朗,虽说没有享受荣华富贵,但我相信他的精神世界是富有的。他就是那么一个乐天派的人,其实我很舍不得他。”二蛋的声音有些哽咽。
“嗯,是的。我永远记得他讲过的每个故事,带给我们的所有的好吃的野果野味,以及和他上山放羊的快乐时光。”
“是啊,也正因为这样,村里孩子都喜欢他,和他没大没小,都像朋友一样。他也在和孩子们的相处中获得了快乐。其实相比起来,你像妞妞他爸,才是一辈子受苦,等到去世了,家人孩子还继续受苦。才真是苦命人啊。”
听到二蛋同情妞妞的话语,我知道,我们这些从小到大的朋友,尽管都没有联系,但其实彼此都牵挂着对方。
“我很久没见妞妞了。”我嘟囔着。
“你是知识分子,早已看不起我们这些贫下中农了。”二蛋开玩笑说道。
“那里的话,你别挤兑我。你难道有联系?”
“当然有啊,我们一直联系着。”看到二蛋的表情,我相信他没有撒谎。
“我们一直有联系,虽说不会写信,电话还是偶尔会打的。”
二蛋的话,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以为妞妞和我们所有人断了联系,其实只是和我断了。
“不瞒你说,曾经我钱都给过她,虽说我挣得不多,但只要我有,就愿意帮帮她。”
我听闻此言,竟羞愧到脸红脖子粗。
二蛋似乎注意到了我神情的变化。“我和你不一样,我起码一直在挣钱,你可是花钱的主。”
“也是,我连自己都顾不过来。”我也给顺着二蛋的台阶往下爬。
“她最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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