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彼此之间的隔阂加深之后,宁清秋和温疏晏一直都是分居两室。
她住在永苑居,而他则是搬回了骥居。
在明日动身去郡县之前,他还要再见一个人。
一个从出牢那刻起就想见的人,因为有一些事情他必须要弄清楚。
否则不会安心。
“主子,谢先生到了。”
宁清秋的王府设有专门议事的偏厅,四周被暗卫保护的很好,不用担心任何消息会走漏出去。
这一次,当谢红语走进来的时候,宁清秋没有迎上去,而是对着一幅画负手而立。
如往常一样,谢红语行了一礼。
“殿下何时动身?”
“明日。”简洁的两个字背对着她传来。
他已经和温疏晏商量好,他先行一步去考察一下情况,天觉商会的灾款很快就会跟上。
“此去山高路远,怕是有很多事都不在红语的运算范围了,还望殿下善自珍重!”
“谢先生,你觉得这画如何?”
谢红语抬眼望去,为了捕捉的更仔细一点,她上前几步,几乎与宁清秋平行:“很美好。”
画中描绘的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街道,虽然听不到画中的声音,可是她却能从这幅画里感受到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昌盛之景。
用心感受到的可能比眼睛看到的更真实。
所以她才用美好来形容。
“本王十八岁那年因一首木兰辞成为众矢之的,那也是本王第一次见到楮先生,在章台,曾经的章台……他只对本王说了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
是楮先生指导着他人生方向,也是楮先生告诉他什么才应该被叫做良辰美景。
良辰美景应是:百姓安居乐业,战士一世安虞,狼烟烽火止戈。
“本王与谢先生相识因一枚别针,本王信任谢先生也是因为一枚别针,因为楮先生值得信任,所以本王愿意相信被楮先生信任的人。”
这画中的景象就是他的向往。
和乐,太平,盛世。
“可是现在有一件事情,本王心有郁结,不得不向谢先生求证。”
“从红语进来的那刻起,就知道殿下一定有心事,只是没猜到居然和我有关。”谢红语毫不介意的说道:“殿下请问吧。”
“雁丘失守,阳关险遭攻陷,可是谢先生为保本王的计谋?”在他心里是不愿相信的,更期望谢红语能够一口否决,倒宁愿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愿意听到她是用大华国土和无数战士的鲜血换取了他的命。
在他心里,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存活。
可若不是谢红语的计谋,又如何会那么巧?一步一步,都来的正是时候,叫他没办法不去这样想。
雁丘,一座城池,如果只是谢红语计划中的一部分,那些保家卫国的士兵又算什么?
大俞掠夺的何止是国土,还有即将沦为奴隶的大华子民们。
“如果红语说是……殿下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如果真的是这样……
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呢?
宁清秋不知道,是劝她从今往后要迎合他的想法来进行谋算吗?可是谋士之所以被称为谋士,不就是要倾尽所谋,想所有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动一切别人动不了的手段吗?
他又如何规劝一个谋士只用他认可的方法来计较得失呢……
还是从今往后,不再和谢红语来往?
就凭那枚别针,他就不可能弃她不用啊!
思来想去,他当真是极不愿意听到谢红语承认的。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宁清秋翻开那幅画,画的背面赫然隐藏着一幅书法。
正是他少时而提的木兰辞!
笔锋苍劲有力,蜿蜒通透。
有势,有情,有骨。
都说见字如人,这话确实一点没错。至少在谢红语的眼中,很早就看明白一点,宁清秋是个有底线的人。
所以她尽可能的不去触碰他的底线,在算计里多了一条准则,守着那个界线就是她对殿下最大的尊重。
也没有因为宁清秋的猜忌感到气愤或失落,反而庆幸,“殿下入狱之后,我写了三封信。一封送去大俞,告知舒将军被皇上收押大牢,即日处斩。一封送给舒夫人,写明了殿下和舒将军的境况,只让她暂且不出兵,不支援,不理会即可!还有一封……给了阳关太守王守林……”
这就是她的全部计划,给大俞的信件是为了让他们按耐不住内心的欲望,趁舒将军远离边关的间隙早日出兵,只有大俞动了,她才能见风使舵,将风向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倘若没有她写给阳关太守的那封信,王守林又怎会慌乱到提前写好公文,还用八百里加急的字样传回帝都,呈现到皇上眼前。
换句话说,引导大俞去攻打阳关,确实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然而就算没有她的推力,大俞迟早也会对阳关发动攻击,她只是把这一天提前了一点。
所幸雁丘不是。
“雁丘失守,不在我的算计之内,因为连我也没有想到,蒋坪……在殿下入狱前就已经降了!”
这个消息让宁清秋十分意外。
他正眸看她,听她娓娓道来:“不知道蒋坪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皇上有意要撤掉他,正在物色新的人选。而其实大俞早就派出细作混进了雁丘城,暗中和蒋坪接触,有了他的帮助,大俞才不费吹灰之力就侵占了雁丘。”谢红语把她得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蒋坪,背叛了大华!
一个只会享福的酒囊饭袋之徒,溜须拍马倒是内行。
在云华书院,蒋坪的资料屉里,只有这么一句话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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