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这边劝不住,便又来了黛玉屋前,听到她在里头吩咐丫鬟,“把那香炉换了,我总觉着这龙涎香,用那掐丝珐琅的香炉失了味儿,把那铜金釉三足鼎的拿过来,熏这香。”
轻絮答应一声,出来倒先前的香灰,一抬眼瞧见宝玉,丢魂失魄,耷头耷脑地在她们门口转悠,大晚上的她生怕被人瞧见,忙问道,“宝二爷这是有事吗?姑娘已经睡下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吧!”
宝玉则求轻絮,“好姑娘,我和林妹妹就只说一句,姑娘行行好,让我进去说一句就走!”
黛玉屋里的婆子出来了,有些不悦,却也无法不顾情面,道,“二爷,姑娘在屋里,有什么话,隔着帘子说吧!”
宝玉只好站在帘子外头,“林妹妹,好端端的,今日怎地还打发了那戏子一百两银子?纵是老太太和太太们打赏也没有这么多的。平日里,我敬林妹妹是个行事妥当的,今日这般,究竟为何?”
“才云妹妹在屋里暗自掉泪,说她不过是个玩笑话,谁知妹妹竟这般打法,活像是在欺负她,我说林妹妹断没有这样的心思,一定是她想左了。”
黛玉听了,心知宝玉是赶过去,在那边被湘云一番排揎。她披了一件鹤氅走了出来,见宝玉一脸颓废,又有几分于心不忍,“宝二哥哥,我也敬你是个男子,当以安社稷,平天下为己任,谁知你成日家不是调解这个妹妹,便是安抚那个姐姐。莫非,你以为,大家还是小时候儿,说话行事随兴所致,没个避忌?”
“今日,若云妹妹只说,那小旦像我,原也没什么。她虽是个戏子,我也从无瞧不起她的意思,天底下长的像是缘分,可你云妹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非说那戏台子上唱戏的是我,这究竟是不是玩笑话,你去问她。”
黛玉冷笑一声,“既是挑衅,便该有挑衅了我,接我招的底气。我是没她那般会哭的,她若没这点胆识,以后就不要轻易招惹我!”
黛玉说完,转身便进去了。恰好袭人来寻人,把黛玉这番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她心里不由得惊讶,原也觉着林姑娘不是个好相与的,如今瞧来,何止是不好相与,分明是个泼辣的。
她忙拉了宝玉回家去。却说宝玉,本是一番好心,想着姐妹们在一起一场,也不知能相处几年。且黛玉与湘云彼此又没个什么好值得争抢的,何苦闹得乌鼻赤眼的?结果好了,反而落得他自己一番不是。
回到屋里,他独自一人上了床,躺着瞪眼睛。袭人存心找他说话,把这事儿撩开,谁知他也懒得搭理。
反是湘云,睡了一觉起来,早就把昨日的事忘了,去寻宝玉。黛玉这边,因有宫里的旨意出来,说是叫黛玉今日晚去宫里赏灯去。原是皇上给景安宫里赐下了不少灯,说是装点得到处都是,特特地预备着今日点了,请宫里的赏。
来传旨的是严铎,专程给黛玉提了一盏兔子灯来,如今正摆在老太太的屋里,点了之后,滴溜溜地转,确是比外头的要精巧许多,连上面的兔子也都画得逼真些,那嫦娥活像是要从里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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