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酉却似并不介怀的样子,冲我无奈一笑,“你若坚持,便走吧。”
内宗山下竟有一处毫不起眼的山洞,打洞内进去,眼前竟豁然开朗出一片宽阔石窟,以青石为穹,以花岗岩为底。洞内空空荡荡,正中是一扇挂着巨锁的铁门,头顶燃着“天法师”的三盏长明灯。
几个内宗弟子过去,当啷几声开了那巨锁,铁门豁然洞开,露出的确是向下绵延而去的石阶。我们走近几步,扑面而来确是一股极奇怪的味道,很刺鼻,又像是煮熟的鸡蛋放馊了后的腥臭味。
此时却听上官仰在旁叹道:“说来这溶洞也颇有趣,竟是两股天然地河的交汇之处。偏偏这两条地河,一条是热河,一条是冰河。热河流过时如炭火炙烤,冰河流过时又如寒冬腊月。而河反复溶解岩石,冒出的蒸汽便形成了这刺鼻的味道……啧啧,这环境可算不上好。师弟这次又要吃苦头了。”
若是眼可为刀,我当场便让这话痨子血溅五步。
我们极热越往下走,那刺鼻的腥臭味便愈加浓郁,大股的浓烟蒸腾起来竟然人几乎看不清脚下之路。现在约么是热河喷发的时候,空气愈发炎热起来,不一会儿我就觉得汗如小河一般往下淌,偏偏空气又极闷,简直让人透不过起来。
旁人倒还好,公子酉却低低轻声咳嗽了起来。他方才已喝下那抑制气脉的药,此时药效估计已经动了,普通人的身子在这地方怎么能扛得住?
走了一盏茶的时候,石阶终于到底。此处浓烟已经蒸腾的看不见对面人的脸,我拼命挥手,只音乐看到石阶尽头是一处平坦的石台,上面空无一物,只潦草扔着几个蒲团,约么这就是紧闭的所在了。
此时一内宗弟子掩着鼻子过来,却听他手中叮铃作响,我定睛一看,竟是一条铁链子!
我顿时大怒,冲上去狠推他一把,“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这是规矩!”那内宗弟子毫不示弱,一把推回来,“我已破例让你进来了,你少在这里放肆!”
此时一只手却越过我,伸手接过铁链子。我惊诧回头,却见公子酉已神色自若得将其扣在了自己的右腕上。见我呆滞地看他,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孝娴,小忍无碍。”
我又是气愤,又是耻辱,深恨自己无能,害他到如此地步却又无力救他。我咬咬牙,从衣服里拉出一块白玉坠子,踮脚套在了他的脖子里。
他有些惊讶得捏起坠子,“这是……”
这是他于我新婚之夜送我的白玉坠子,虽看起来朴实无华,贴身带在皮肤上时却有一种极润泽的暖意渗透到心脉之中。我一直放在小衣里带着,后来叫人看了,说是极贵重的上等玉种做的。习武之人带着,时间长了能养护心脉、平息气泽。
此时这玉坠子还带着我身上的温度,我将坠子放在他手中时顾不上羞涩,只是急急红了眼眶道:“小叔叔拿着……贴身带着……虽不一定管用,但、但聊胜于无。我便在外头等您出来,到时候您再将坠子还给我……”
他愣了愣。刺鼻的雾气中我看不清他的脸,所以并不确定,方才在月下那极复杂的神色是否又在他脸上一晃而过。但无论如何,这次他神色很快恢复了正常,也没说什么,将玉坠子放进自己衣内后,抬手捋了捋我被汗浸湿的鬓发。
旁边的内宗弟子又催促我离开,我无奈,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往上走去。公子酉的身影几乎是转瞬便消失在了那浓郁的烟和蒸腾的热气之中。
然我走得匆忙,并未注意上官仰没有急着离开。
他待远处石阶尽头传来一声铁门合上的声音时,才转头上下打量下公子酉,调笑道:“你那小徒弟,对你可真是情真意挚。”
公子酉脸上最后一丝轻软的微笑都消失,只剩下眉眼淡薄的波澜不惊。他并不理会上官仰的打趣,神态自若地走到一块蒲团上,盘膝坐好。
上官仰颇有兴趣得看着他,啧啧道:“你这病美男的样子,装得可真是活色生香,把你那小徒弟哄得一愣一愣的。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该不会是为了与她谱一曲师徒同心的春闺曲吧?”
公子酉打断了他,“托你准备的人,可准备好了?”
上官仰点点头,“早就备好了。所以你想让我何时来救你阿?”
公子酉闭上了眼睛,“这几日,等人彻底放松了警惕,便让人来替我出去。”
上官仰打了个哈欠,“好罢。我也不问那么多,只要你我二人志同道合,其他的我信你。”
公子酉笑了笑,他抬手起来,轻抚这胸口内的玉坠子。这本是他在婚礼之夜送给那女孩子的,却没想到,又被以这样的方式给送了回来。
那孩子的眼睛又圆又亮,着实像黔南山脉里的神鹿,总是用最无私纯净的目光看着已向它举起铁弓的猎人。
“放心吧,”他道,“我与你……定是志同道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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