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上了一辆马车,趁着夜色往滨江城外走去。李禄坐在外面赶马车,车厢里挤了我、浥尘、宋轶、昭哥和平夕照五人,除颇为拥挤之外气氛也十分之诡异。平夕照闭目养神,看不出在想什么;宋轶似还在生我的气,时而颦眉时而摇头,看起来滑稽得很;昭哥盯着宋轶,似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唯有谢浥尘似是专心在想临江馆的事情,一双眼睛望着窗外。
马车大约走了有小半个时辰,似乎是出了城,车轱辘滚过石子路不停地上下颠簸。当我都快被颠吐之时,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李禄打起了车帘对我们说:“到了。”
我们依次下马车,却见周遭竟是一片漆黑。今晚月色并不十分明亮,除马车上晕黄的光源外,入目之处都是吞噬一切的夜色。李禄取出火折子,燃起几只火把,我们才勉强辨认出所处之地乃是一片林子的边沿。
闪烁不定的火把照得李禄的侧脸有几分阴沉,却听他道:“在林子里,接下来就得走路了。天黑,你们跟紧。走丢了我是不会回来找的。”
这里与繁华得滨江城似是两个世界,哪怕连鸟兽之声都不曾有,寂静得不似人间。当我们举着火把一脚踏上林子中的枯叶时,恰巧一缕冷风吹过林子,萧潇瑟瑟的叶子摩擦起来仿若人声低语。
我们似被这诡异气氛感染,也无一人说话。我更是紧紧跟在前头举着火把的平夕照身后,不敢有半分离开。黔南素信鬼神,那流传的鬼故事可太多了。小时候嬷嬷总爱在睡前给我讲点可怕故事,害得我晚上都不敢起夜,到了六七岁上还在尿裤子,可没少被六师兄嘲笑。
越往那林子深处走,那股夜色便愈加浓郁。这黑仿佛能吸走光源一般,总觉得前面火把的亮都黯淡了不少,我甚至有种错觉,我们已一路从人世走到了阴间。
正不安之际,我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下,一个踉跄抬头前面平夕照的火把便更远了些。我心中一急,紧追两步一把拉住前面平夕照的袖子,想让他慢点。
然而话未出口,却忽觉身后一股冷冷的阴风袭来。我胳膊上顿时汗毛倒立,还没拉得及回头看,便忽觉一只冰凉凉的手顺着我的后背爬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
“啊——”我再管不了那么多,尖叫着一个箭步往后一跃扑到平夕照身侧。
平夕照似也被我吓了一跳,一把将我揽入怀中,一转身间手中已多了把短刀,寒光闪闪正对着后面一脸愕然的宋轶。
宋轶手还保持着举起来抓我肩膀的姿势,僵持在半空。他明显被我那一声尖叫也吓软了半边儿身子,呆愣了片刻才大怒道:“长孝娴!你鬼叫些什么?”
我一身冷汗还没退,抖着手指着他:“你、是你抓我的?你没事儿抓我做什么!”
他一哽,没做声,只是面色十分阴沉地看了眼平夕照拉着我的手。
我顿时明白了,感情他是看我去拉平夕照,以为我又借机想与平夕照亲近,于是赶紧上前阻拦,没想到闹出这般乌龙。我脸色也是十分难看,这人!误会不分时候的吗?
我们这一闹,队伍前面的人都绕回来了。昭哥过来不悦道:“你们干吗呢?整个滨江城估计都听见了!”
谢浥尘一看我惨白脸色,顿时了然了几分,“孝娴,不如你与我并排走吧。”
李禄此时举着火把,四下看着,半晌道:“不用走了。”
我们都一愣,谢浥尘问道:“我们到了吗?”
李禄没有回答,只是将火把稍微放低了点,问我们:“你们看我们所站的地方,与刚进来的有什么不同?”
我们都顺着火光看去,感觉并没什么奇怪的。只是越往林子深处走,越觉得草木茂盛,此处更加是如此,青草灌木都快要没过人的膝盖了。头顶的树冠更是生得遮天蔽日,刚进林子时还能照到一点的月光,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半晌,在一片诡秘的沉默中,谢浥尘忽然喃喃出两字:“茂盛。”
火光闪烁跳动,不知何处吹来的冷风带着几分阴森,吹过林间。围站着的几人面面相觑,脸上光暗斑驳,一个接一个变了脸色,竟都看起来冷汗淋漓。
我开始还没弄明白,但当凝视着脚下繁茂的碧绿色草木时,忽的仿被一道闪电击中顶心——
若是没东西滋养着,这里的树木草本怎会生长的如此茁壮不已?
腐烂了的人之肉骨,本就是最好的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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