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生嬷嬷与侍候的宫女七嘴八舌地高叫着,好像她们声音高些皇后便能有些力气似的,场面乱哄哄的一团,胶着得如前夜冷在锅里的浆糊。
“娘娘用力啊!”
“皇后娘娘,别睡……”
“快将参片放在娘娘舌下含着!”
太医在帐幔外的小几旁嘀嘀咕咕,知书瞟了一眼这些半百之年的杏林圣手,都是急得额上晶莹,不住地擦着汗。
可见皇后此胎凶险。
知书拧着眉头,贴着屏风问:“娘娘,外头的雪越落越大,您看跪着的娘娘小主们,是不是移到偏殿去……”
“谁敢!”
屏风后的皇后突然暴喝起来,像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如杜鹃泣血般歇斯底里,旋即只听得她声音断断续续的,气若游丝。
“本宫的孩子一直下不来,都是……她们祈福心不诚,她们……怎么真的会盼着本宫诞下孩儿?”
“本宫……偏要她们心诚,去……传本宫的懿旨,不许任何人用蒲团,如此……才算敬着……”
知书大骇:“娘娘,您三思啊!”。
一个在里头伺候的小宫女垂着泪出来,扑通一下跪在知书面前:“姐姐快去传旨意罢,眼下没有什么比顺应皇后娘娘的心思更重要的了,如今娘娘分了心,更加用不上力了……”
知书狠了狠心,终究还是出去宣旨了。
众妃嫔被撤了蒲团,硬生生地跪在密匝匝的雪里。雪沾了人气,化成冰水渐渐渗进衣料里去。绾妍只觉原本还算温暖的膝盖,越发的湿冷,一寸一寸的,犹如将生锈的铁钉,用榔头一下一下地敲进她的骨头缝里。
天公倒是毫不留情,大块大块的雪只往她脖子里灌,她冻得要死,人抖得筛糠似的,牙齿咯咯作响。
跪在远处的乔鸯与绿衫子见了,万分心疼,泪在眼眶里打转,仍是憋了回去。
祈福是不能哭的。
绾妍尤擅女红,最爱惜的便是一双巧手,日日夜夜精心呵护。她露在袖子外的手死命地往里缩,想求得一点暖,却好像被卷在银屑炭上的火舌舔舐了一下似的,肌理疼得快要迸裂开。
她艰难地低下头,木木地看着自己原本保养得宜的手,此时也红肿得如地里的萝卜一般。她用力去动一动小指,却只怔怔地看着它佝偻着曲在那儿,陌生得像不是自己的东西似的。
“雪夜祈福,您可曾受过这样的苦?”
似是有无穷无尽的委屈涌上心头,她不敢流泪,怕泪水流出来反将眼睛冻坏了。
她确实没受过这样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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