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如释重负地躺在榻上,身下的毡被早已被汗水浸湿。虽然疼痛犹在,她却因着心中巨大的喜悦,觉得这伤口的余痛像从身上拔一根毛似的不值一提。
她听着身旁襁褓中啼哭声,呼吸急促起来,竭力地歪着脑袋,想看一眼她心心念念的孩子,像一尾快要渴死的鱼,去够一点水。她嗓子早就喊哑了,喉咙里像装了一只呼呼作响的风箱。
她终于瞟见了一眼那个皱皱巴巴的小家伙,张了张嘴未出声,只是止不住地落泪。千言万语难以诉说她此时的心情,母凭子贵,子也凭母贵,她如愿以偿地闭上眼睛养神,实在是困倦极了。
楚岐与冯安进了内殿,受了众人的礼,这里头人人脸上挂着笑,与外头肃杀的气氛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冯安扬了扬手:“快将小皇子抱来给皇上瞧瞧。”
乳母小心地将孩子抱来,楚岐凑近看了看,那孩子本是哇哇大哭的,见了他反倒不哭了,汪着眼睛懵懂地看着他,末了咯了一声,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想是血缘的奇妙,楚岐只掠了一眼,便忍不住伸出手指逗了逗这粉团儿。这是他的儿子,纵使生在了帝王之家,将来会深陷权谋之局,可眼下也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儿罢了,是招人疼的小家伙。
他微笑着看着孩子因着好奇而揪住他的食指。婴孩柔嫩湿润的肌肤与他指节上的薄茧接触时,他心中像是极轻极柔地一酸,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新生。
“这是嫡长子,按着规矩,是接替朕的下一任君主。”他抿了抿唇,看着孩子不住扑腾的小脚丫,眼中带了几分希冀,“善者,国之建也,便叫他楚善吧。”
众人听了这话,齐齐谢恩,旋即诸如“天佑大楚,国祚绵长”的话从坤宁宫的内殿传出去,外头一处接一处的人跟着叩首,如翻滚的浪潮一般,山呼声像是要将天都震破。
楚岐点点头,道了声“赏”,便往里头走。他屏退众人,撩开厚厚的九凤红罗帐——皇后已然睡着了,面上像是含着一丝笑意,从这淡淡的笑意中,便可窥探出其梦香甜。
楚岐坐到她身边,想伸手去摸了摸她已被汗浸得结成一簇簇的乌发,皇后半梦半醒间睁开了眼睛,天可怜见,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她最想看见的人。
她有多久没有看见他了?许还是上一个大日子时,两个人挨着头睡了一夜,他还是话少得很,面对她的欢喜,不过淡淡一笑。皇后面上飞快地滑过一丝羞怯与窘迫,用力将自己往被子中缩,她实在不想被自己的夫君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一面。
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迟。她诚惶诚恐地在他面前保持着她最完美的样子,怕自己落了下乘,便会被那些妃妾比过去,最后一步输,步步输,不得善终。
可这般讨好落在他眼里,便是过犹不及了。与他而言,她是他的嫡妻,是六宫之主,是大楚的皇后,实在无需如此战战兢兢地,活像一个邀宠的妃妾。
何况,她为人庸懦,并无那样的情致,所谓东施效颦,便是如此了。
楚岐将她的紧张收入眼底,柔声地唤着她的闺名,他覆上皇后微凉的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对上皇后激动的眼神,笑道:“时华,朕方才看了孩子,真是辛苦你了。”
皇后听他这样唤自己,婉然一笑,哑着声音道:“臣妾不辛苦……”
她眼里带了星星点点的期盼:“您可给孩子起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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