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佩盯着太后嘴边的笑,眼神倏尔冷下来,好似结了一层霜。她话锋一转,自顾自地道:“其实依着本宫看,吴家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这话怎么说?”
楚佩沉声道:“本宫原以为郑姜二家秦晋之盟,百年交好,可如今看来,倒是渐渐变了。”
太后眼中飞快地滑过一丝惊异,楚佩这话分量极重,今日前来哪里是叙旧,分明是问罪来的。
可纵然她心有退意,也从未显露于姜家人面前,这几年,她与外头的联系越来越少——她早知意见相左,免生摩擦,故选择了让步。
如今听楚佩的意思,莫不是……姜家也是想急流勇退了?
她稳了稳心神,从容回应:“这话的意思哀家不知,只是……莫不是当中有什么误会?”
“本宫以吴家做饵探之,只可惜,姜家的做派真是令本宫失望。”楚佩慨然一叹,“你被圈在寿康宫这四方天里,本宫就当你不知,只当你是姐妹,故来问一问。”
“眼下姜家已然成两派,年轻些的子弟,为着前程都向着皇帝;与咱们一辈的,出生入死过,便向着咱们。这样下去,岂不是总有一天要闹得头破血流?祸起萧墙,便是这个道理。”
太后狐疑道:“年轻一辈的……莫不是因为姜胤?”
楚佩冷笑一声:“皇帝将宝璋郡主这张牌打得极好,如今姜胤夹在其中,哪里还敢掺合姜家之事?他本就是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者,其他人见姜胤如此畏手畏脚,心里都开始打自己的算盘,岂不是要另谋出路了?”
“这话说的是,先前宝璋郡主嫁与姜胤之时,哀家便有所察觉,只是没想到竟来得这样快。”
太后说着说着,停下来思忖了一会儿,待想得更深一些,才继续道:“试问男儿寒窗苦读,或是多年习武,哪个不是盼着能凭借自身的本事出人头地?若是骤然尚主,远离朝堂与平步青云都在皇帝一念之中,十年心血付之东流,如何不畏惧?”
“诛心之举!”楚佩扫了一眼指尖的朱色蔻丹,颇为气愤,“皇帝还这般年轻,动作就如此老练,韬光养晦,本宫算是小瞧了他。这才几年?他与刚登基那阵子便不可同日而语,如今也懂得用帝王心术了。”
太后神色澹澹,闭目片刻,良久才说一句:“你是觉得看错了人?这倒不必——皇帝那时也不过襁褓之中,哪里能知晓他心性如何?天才或是庸才,且都算在老天头上罢。”
“皇帝年轻,到底羽翼未丰。”楚佩语气松了半分,低声道:“本宫只是担心绾妍……”
太后打量着楚佩的神色,似是带了规劝的口气:“皇帝虽对咱们防备,对那丫头倒有几分真心,如若哀家还没有老眼昏花的话,绾妍对皇帝也是亦然。”
“你是想让本宫也退?”
“哀家在宫里头,如今不大听外头的风声,每日所做的不过帮你经管着绾妍丫头罢了。许是老了的缘故,这些日子总是越来越怕死。”
怕死?楚佩听了这话睨了太后一眼,忽而笑道:“看来你当真是老了。”。
她抿了抿唇,口吻虽柔和却不失坚定:“之前本宫早说过,木已成舟,覆水难收,眼下的形势不是咱们说收手就能收手的,底下万万千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话太后曾听过,如今再次听到时,却是另一番心性了。她对上楚佩的眼眸,终于不似之前那般无为顺然,反而语调上扬几分,正色道:“到底是收不住,还是公主殿下不愿收?殿下可曾想过,这大楚或许早换了天日,咱们的路越走越窄,总有一天会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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