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衫子吓坏了，赶紧伸手扶了绾妍一把，也顾不上袖子湿到了肘际，好容易将绾妍提起来坐稳，又取来干帕子为绾妍擦脸。

绾妍狼狈得如落汤鸡似的，头上绾好的小髻也湿了，好容易将气喘匀，缓过神来，一把揪住绿衫子正往下滴着水的袖子。

“恬贵人她……”

绾妍显然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她入宫快两年，嫔妃们的样子日日落在眼里——她们看向皇帝时，眼里带着生机与希冀，看向得帝宠的女子时，眼里满是戾气与恨意。

不论是希冀还是戾气，绾妍都一一尝过其中滋味。

南肃的那段时日，她失过帝心，对得宠的许湄也是百般嫉妒。后来她渐渐复宠，在他心上站住了脚，又得到了皇后的百般刁难。

想来是经历了这些，她对情感这回事也敏感了一些。

虽还只是浅薄的认知，足以让她隐隐感觉到，这位恬贵人是冲着皇帝来的。

再者，如今她爱慕着皇帝，对他身旁的女子，多了几分敏锐，也算是本能。

“恬贵人对皇上怎么了？”绿衫子不解其意，摇了摇头询声道：“主子想到了什么？像是被什么吓坏了似的。”

绾妍抿了抿唇，飞快地压了压脑中纷乱的思绪，她低头撩起一捧水，看着那些细密的波纹。

“阿绿，你还记得恬贵人为何而来大楚吗？”

绿衫子想了想，皱眉道：“仿佛是蒙古王上国书乞求和亲。”

“蒙古王只有这一位女儿，按理说是极力娇宠的，为何要将公主送来大楚呢。一来不是战时，二来可不是咱们开口要和亲的。”

绾妍絮絮说着，越发有拨开迷雾见青天的意思，心里的答案渐渐明了——从前那些疑窦丛生的事情，如今串联起来细细一想，都一一应证着她所想的结果。

她抬头盯着绿衫子，正色道：“阿绿，会不会是蒙古公主，自己想要来大楚的呢？”

绿衫子见绾妍少有这般严肃，心里也紧张起来，跟着绾妍一起思索。

“主子可是在说笑？恬贵人是公主，莫说在草原呆惯了的人，来到这四方天的地界有多不习惯。她本可以做贵族的正妻，又何必纡尊降贵，来做咱们皇上的妃妾呢？虽说嫁给皇上也是有脸面的事，可是她本就是极有脸面的公主，又是何苦来哉？”

绾妍静静地听着，连绿衫子这个性格单纯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她也自然是明白的。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她想起那日在御花园，香气馥郁的恬贵人趾高气昂的模样，好心提点恬贵人收敛些，人家却明知如此，却偏生要恣肆。

绾妍伸手揉了揉额角，凝神不语。

明知是错处，却自显错处，究竟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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