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朝放在温常在去的方向瞧了一眼,搭上恬贵人的胳膊,诚恳地劝:
“主子别吃心,温常在她虽有身孕,却无甚家世,是这宫里最末的常在,主子实在不必将她放在眼里。”
恬贵人像是被什么俗浊之物黏上了身子,一把推开海棠搭上来的手,嫌弃地睨了海棠一眼,站直了身子,轻哼了声似笑非笑。
“温氏何尝入我的眼了?好好当你的差事,少打量我的心思。”
海棠怎么说也是贴身宫女,听了恬贵人这毫不留情的话,登时满面通红,垂着手讪讪道:“奴婢知道了。”
恬贵人并未有什么怜惜之情,也不再理会海棠,自个儿冷着脸回了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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辇轿是新赶制的,桐木漆味儿还未完全散去。温常在偏着身子倚在一侧,两弯柳叶细眉蹙起,用绢子微掩口鼻。
她手指叩上椅圈上镌刻的梅花纹。身为常在用辇轿已经是特例了,内务府的人取了折中的法子,将辇轿的样式做得低调又精简——说得不好听些,便是与一张架在木杠上的泥圈椅没什么区别。
宫道上,宜嫔带着阿宁正往坤宁宫的方向去,好巧不巧,在十字路口与温常在的辇轿遇上了。
温常在远远认出是宜嫔,心里咯噔一下,思忖些许,决定到了近处再吩咐宫人落轿行礼。
她有些紧张,手下力道重了些。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宜嫔隔了好几丈远,就转头向身旁的阿宁高声作笑。
“阿宁你瞧瞧,如今楚宫连常在也坐得辇轿了。”
阿宁转了转眼睛,心下了然,急忙应和她,极尽谄媚:“娘娘是照顾皇后主子累得眼花了,温常在坐着的这东西,这规格样式……哪里配称一句辇轿呢?”
宜嫔赞许地点头,自顾自地弹了弹指甲。她护甲上嵌着的红玛瑙衬着日光,晃进温常在的眼睛里,温常在皱着眉,偏过头避了避。
“楚宫之中恃宠而骄的人不少,一个二个都打量着皇后娘娘病着不理事,变着法儿的要邀宠。温常在从前是最谨小慎微的,如今不伦不类的辇轿也坐上了,在这楚宫里晃荡,想来是与昭妃娘娘待久了,也活泼开朗了些。”
阿宁垂眸,继续道:“昭妃娘娘是妃位,咱们也不便多说什么。方才听主子所言,不知怎的,倒让奴婢想起’东施效颦‘、’画虎不成反类犬’的话。”
温常在听这主仆二人风驰电掣般说出这一箩筐的话,脸上淡定如天边的云。她先是吩咐宫人落了辇轿,按着规矩向宜嫔请了个安,轻轻巧巧地开口:
“皇上金口玉言赐下的东西,自然配称一句辇轿。妾身不过常在之位,借着腹中孩子才能风光一回,让您见笑。”
她又福了福身子,说得极认真:“咱们皇上最疼孩子,宜嫔娘娘若是明儿也有了身孕,吃穿用度必可与皇后娘娘比肩。”
宜嫔被她说到痛楚却并未发作。她眼中似渐有浓翳,睨了一眼温常在,阴恻恻地笑。
“你别打量本宫不知你的心思,口口声声说与昭妃姐妹情深,实则是披着知心的皮子去取些好处罢了。”
“若不是傍上昭妃,你还只是长春宫一个泯然于人的小答应。这两年,你先是得了太后的恩典晋了常在,至于恩宠,你没少沾昭妃的光,如今有了身孕又借着她们的势保着龙胎……”
她抚了抚发髻上的簪子,嘴角那抹笑如照在冰面上的阳光,旋即冷下了脸,叹道:“谁人无私心?只是温常在……你还是少做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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