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亲人相见的珍贵时刻,可这对多日未见的父女,却似陌路人般,脸上一丝波澜也无。
许郡依例请完了安,抬步正要走。许湄松了宝扇的手,冷漠的神情终于有了些松动,抢了几步上前去,拦住许郡的去路,声音由高逐渐低落下去,话里夹着一点希冀。
“母亲她……她可还好么?”
许郡捋了捋胡子,将手背在身后,端着肃穆的样子。他对许湄的问题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轻叹一声:“郑姜二家离心,昭妃身为郑家女饱受猜忌。吴皇后身子日渐衰弱,娘娘可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许湄原本还呈着咄咄之势,听了这话像被突然泼了一盆冷水,她的目光宛如干涸的古井,搭上跟上来的宝扇的手才堪堪站稳,从喉咙挤出干涩的话语。
“取而代之。”
许郡一张沟壑浅浅的脸如冬雪过后的初晴之日,空寂寂的,又生出淡淡沧桑。
都说女儿像父亲,许湄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许郡虽是半老的年纪,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疏风朗月般的清俊。
岁月悠悠,学富五车的俊才如今已是善谋深算的帝王心腹。
许郡嘴角衔着一丝冷笑,眸子突然如鹰隼般锐利,望着朱色宫墙点了点头,似是有些满意。
“娘娘是聪明人,自然是明白的。”
许湄哪里有心思去注意他瞬变的情绪,满脑子只想着先前的话他为何不作答?她心里越发地急,伸手扯上许郡的衣角,力道之大,镶金玳瑁的护甲生生勾花了他袖口的刺绣。
“母亲她……”
许郡终于回身看向她,许湄穿着花盆底的鞋子,父女二人同高,谁也不差谁半分。
“她很好。”
许湄如愿地松开手,眼里一片倦然。她垂下眼睫,不自觉地抚上脖颈上的玉佩,极轻地嗳了口气:“那便好。”
许郡见她怅然若失的样子,不免笑道:“臣也羡慕她的好运气,若不是生出娘娘这样的好女儿,那个疯妇早就不得体面了。”
“疯妇”二字落在许湄耳里,犹如一柄刀子剜心般,许湄深深蹙着眉,责怪地瞟了许郡一眼,似怨又似求地喃喃。
“你别这样说她!”
许湄按上心口,像是那里已经穿出了一个呜呜漏风的洞,张了张口正要说话,眼眶就先红了。
她面带酸楚之色,无奈道:“母亲当年也是官家小姐……”
许郡闻言便笑:“是她自己得了痴病,整日疯疯癫癫,如何继续做许家夫人?”
他拂了拂袖子,切齿道:“你母亲其人……从前善妒,如今有恶疾,七出不知犯了几回,早该得了一纸休书。若不是养出了娘娘这样的好女儿,皇上赐了诰命,哪里还能在许家待着?”
许湄对上他的愤愤,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不论如何,她依旧是许家主母。你也要记得曾答应过本宫的话,绝不纳妾,绝不让人欺侮她半分!”
许郡点头:“此乃娘娘唯一所求,臣自然会记得,只是千金一诺,娘娘也不要忘记自己的责任。”
“生是许家女,死作许家魂。”
许湄轻飘飘地丢了一句,头也不回地往殿里头走,她的脚步很快,好像只要走得快一些,就可以将紧随而来的窒闷甩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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