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快去找。都给朕找出来。”
一时,李若水从上游勘测完前来回报:“皇上,山洪又大又急,现在的河道根本不能承载,疏通也来不及了,除非导流。”
“你直接说吧,怎么办?”
“皇上您看,这河岸东侧是田地村庄,一旦淹没,百姓受灾不说,将来清淤重建难度太大;西侧……”李若水指着山脊上的小庙说,“那是谢氏的家庙,虽处高地,可它背后就是山沟。”
“好风水啊。”曹彬一旁似是无心说了一句。
皇上微微偏头瞧了一眼,又问:“你的意思呢?”
“炸掉小庙,只要砸开一个缺口,就能把一部分水引流到山沟里去。”
皇上点点头,却不发号施令。
李若水不明就里催促道:“皇上,洪水不等人啊。”
好一会儿侍卫们又捧上些破木匣、碎木片。
“都找全了?”
“是。臣等巡查了三遍,没有遗漏了。”
皇上才开金口,下令众人协助李若水等爆破小庙引流,又从木堆里抖出一片片黄绢:“王”“谢”“下”。
“曹爱卿,瞧出什么来了?”曹彬笑着摇摇头。皇上把手里的一片往上一放:“谢王天下。哼哼,其志不小啊!”
曹彬道:“谢万嗣父子确实罪大恶极,若说如此,应该不敢吧?”
“不敢?不敢就蒙蔽朕下了圣旨弄这么个害人的水坝?不敢就把朕的王化之地弄得民不聊生?不敢就把自己的家庙赫然建在这里招摇?不敢就取名叫万嗣?好名字呀,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还敢陷害八王,这是想把我赵家一网打尽啊!”
曹彬忙跪下请罪:“臣愚钝!”“起来吧,曹国公。不要以为天下太平就没有不法之徒了。朕可一点都不敢大意。”
待引流成功,曹彬恭送皇上离去,站在原地微微笑笑,吟诵道:“昔日兰亭无艳质,此时金谷有高人。”
曹璨问:“爹这话?”
“压倒元白!”
大局已定,久雨的天空也放晴了。谢家满门抄斩,谢家财物分发给受灾百姓。李若水请求留在此处改善水利——直到恢复往日的水域生机。
皇上也放下架子,特地去看了原来的官道,对大臣们叹道:“我们来时脚下踩的竟是此地百姓今年的口粮!”原来曾经的官道饿殍遍野,一时又赶不走。谢森怕皇上看到,又怕灾民拦驾告状,就“另辟蹊径”把已经抽了节的小麦连夜拔了,再用石碾碾压平整,作为官道——只供此次皇驾走过。
皇上又安抚了老百姓,当众宣布减免三年赋税休养生息。御驾回京之日,县中百姓赶来送行。里长说百姓家中甚是苦寒,只找到这把大雨伞当作万民伞。百姓为了表达敬仰之意,每家都寻一段布条系在伞柄上。伞柄自下而上系满了各色布条——以致于伞根本无法合上。
太监说:“皇上这合不上啊?”
皇上也颇为感慨:“就这么撑着,撑到京城,挂到朕的御书房里。这是百姓对朕的一片真心!这一伞柄的布条比多少请愿书都金贵!”
被隔离在行宫数日的高丽王子也恭维道:“宋皇英明!此次得民心比封禅更重要。”
临行前,皇上站在垮塌的堤坝旁,道:“朕怎么觉得这次的事,好人都让你们做了,朕好像没什么用处。”
这话若是常人说来,是自谦之词;但是皇上说来,更像是对“八王当立”的无奈认定,又像是对八王的警告:你这样能干,置朕于何地啊?
八王躬身参拜,谦谦笑道:“皇叔洞若观火、成竹在胸,不过是特地给了侄儿自证清白的机会。”
皇上道:“只要没人说朕闭目塞听,不见苦寒就好。”
紫冰抬眼瞧见谢氏家庙所在之处已灰飞烟灭,前几日李念熙砸佛像的情景似在眼前,道:“皇上怎么是闭目塞听呢?那寺中的菩萨又何尝不是安神垂目。”
“嗯?”
见皇上有了兴致,紫冰缓缓道:“所谓菩萨低眉,金刚怒目。菩萨低眉顺眼间,世间苦难,她已了然。皇上正如菩萨,而忠臣干将就如金刚——怒目圆睁替菩萨降服四魔!”
“丫头,说的不错。你哪里看来的?”
“回皇上,皇上赐给王爷一套《太平广记》,说是开卷有益!”
“皇叔主持编纂的大书当真引人入胜。不但侄儿受教,紫冰也爱不释手。”
待圣驾启程,八王紫冰二人并肩站在岸边甚是感叹。
八王对紫冰颇为赞赏:“平时让你做点事都不大乐意,怎么这次?”
“还不是跟你学的?”紫冰笑着看了他一眼,转头望向川流不息的水面:“久在江边站,必有望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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