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青鸟抚着眩晕的头,轻轻呓语,睁开了疲惫的双眸,夜晚的风徐徐吹着,青鸟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却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件男子的长袍。
“你醒了。”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不高不低的传入耳畔,青鸟的心微微荡起一层浅浅的涟漪。勉强撑起酸软无力的身子,抬起头竟看见萧长律站在崖边,手执玉箫,背对着自己。他本就清俊隽逸,此刻竟像是谪仙般遥远且缥缈,仿佛要乘风归去。
青鸟摸着披在自己身上的长袍,猛然发现手腕处裂开的伤口已被重新包扎好。
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以他的性子不是应该对自己置之不理吗?
青鸟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缓步走到萧长律身侧,低着头把外衫递给他。
“谢谢,还给你。”
声音有莫名的颤抖。
“呵。”萧长律接过青鸟手中的外衫,微笑着说“姑娘这一句谢谢,真是让朕受宠若惊呀。”
青鸟轻哼一声,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的。”
萧长律面上一寒,让他相信她?就是因为信了她,所以才让她理由伤害自己,她忘了吗?他说过他讨厌以女人的生命换取胜利,她竟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这世上她是唯一一个敢违逆自己命令的女人。
“姑娘真不真心,朕没兴趣知道,但姑娘的胆子的的确确大得很。胆大到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朕记得曾告诉过姑娘朕最不喜欢用女人的命去换男人的命。”
“公子才知道呀。”青鸟无所谓的耸耸肩,说“我若是不胆大一些,怎么救得了你的命,又怎么敢做你成就宏图霸业路上的绊脚石。再说了,你我是等价交换,我用自己的血入药救你纯属自愿。”
“那姑娘知道绊脚石的下场吗?”萧长律冷冷的问。
青鸟风轻云淡的回了一个字“死。”
“你倒有自知之明。”萧长律冷冷的嗤笑。
青鸟看了一眼神情淡漠的萧长律,淡淡的说“人有时候就是被这种所谓清醒的自知之明毁了的,倒不如糊涂一次,疯癫一次。萧长律,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你和夜湛然挺可悲的,明明身不由己,却还要逆来顺受,不觉得痛苦吗。”
萧长律愣了愣,说“痛苦的根源是什么?身不由己的根源又是什么?不过是因为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已。”
“你想要的是什么,江山吗?”青鸟微微叹了口气,静静地说“在你的世界里,只有江山是你生存下去的目的吗?”
“是,除了这个,朕再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萧长律冷漠的轻笑“即使为了这个目的要负尽天下人,朕也在所不惜。”
青鸟没有说话,只是俯身随手在地上抓了一把黄土,拉过萧长律的手,将脏兮兮的沙土尽数塞入他手中。
“你太抬高自己了,你没你自己说的那么坏。你只是不肯放过自己。你总以为你想将所有事情握在手中,因为你想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可是就因为握的太紧,反而伤了自己,学着放手吧。放过他人,也放过自己。沙与风同在,才是沙。”
青鸟嘴角微勾,心想。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又能坏到哪里去。
萧长律静静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少女,竟失了神。自从遇见她,他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念头——想靠近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也许因为她像一缕心字香,将他的所有无奈统统抚慰,也许因为从没有一个女子像她一样对她颐指气使,也许因为她很真实。
“朕才发现姑娘原来也是很会讲那种华而不实的大道理的,像一个老夫子。”萧长律调侃道。
“道理都是讲给别人听的,一放到自己身上,就全不管用了。公子,就当我刚才的话是胡言乱语吧。反正明天你就走了。”青鸟秀眉微蹙,自嘲地说。
“胡言乱语吗?我倒觉得挺有哲理的。”
青鸟微微失神,一股讶异自心底渐渐溢出。
他刚才自称“我”。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他自己。
青鸟避开他深邃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说“我走了,你不累我还要睡呢。”
她根本是落荒而逃,自己在萧长律的目光下,简直是无所遁从,他漠色的眼眸仿佛可以把自己的心看的一清二楚。
她有些害怕这种被抽丝剥茧的感觉。
萧长律唇畔噙笑,紧攥着的拳,轻轻舒展开,一阵微风拂过,松散的泥土,转眼飘散在空气中,隐隐夹杂着清幽的梨花香。
看着那个小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有些舍不得,舍不得这里的一切。可是,有什么办法吗?原本没有交集的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相遇,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既然是错误,就要用正确的方式终结,从此,天各一方,两两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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