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环顾屋内,一片漆黑,只有门窗依稀透过朦胧阳光,提醒着现在还是白日。房子要比在外面看到的大得多,雨落只能从刚才兰少陵说话的声音判断其大体的位置。
“兰大哥,我打扰到你了吗?”
黑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兰少陵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雨落面前。“雨落,你怎么会来?”
雨落本想问询问思言的事,但隐隐觉得兰少陵有些反常,便问道:“兰大哥,你害了什么严重的病吗?”
兰少陵指尖生出一团明火,他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一下子出现在雨落面前,惊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兰大哥……”
兰少陵摆了摆手,:“无妨,过段时间就好了。”
雨落满脸担忧,却也不好再去深问。顿了顿说道“兰大哥,我好像已经习惯了危难时候有你的搭救,所以千万不要让我找不到你好吗?”
兰少陵摊开手掌,那道火光立马移向掌心,兰少陵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处于光明“你的命运只握于你的手心,而我只是顺势而为。”
雨落并不明白兰少陵话中的意思,只是下意识地看向掌心。
“雨落,你在寻找什么呢?”兰少陵抬头望向雨落,又继道:“爱?正义?还是别的什么?”
雨落哑在原地,攥紧了手掌。
“你看,你从来都是只顾着同情弱者,在意别人的感受。可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兰少陵收起了火焰,房间里又重新陷入黑暗。
“从小到大,但凡别人对我有一点好,我都要尽力报答。没有人问过我的想法,我只是简单地想让身边的人过得舒心。”
兰少陵冷笑道:“论对你好,我几次为你出生入死,劳心劳肺。那你何不跟了我?”
雨落心下一慌,:“兰大哥,莫言拿我取笑。”
“我八岁便被送入宫中,在这肮脏的京都混了个遍。我亲眼见过很多人因为没有自己的立场,而不明不白地死掉。雨落,先前我只以为你心地纯良,后来我发现,你只是对对你好的人好,根本没有什么是非观。不过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比那些锦心绣口的夫子之流强多了。”兰少陵说罢,向雨落走来。雨落转身跑向房门,却发现门仿佛是坚硬墙壁般,怎么也推不动半分。正慌神间,脖子被牢牢一环,重重跌入背后炽热的胸膛。
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滚烫热气,雨落浑身颤栗,又惊又怕,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兰少陵纤长有力的手重重扣在雨落头顶,将雨落的头深深埋入自己臂弯中。
“只是这样就连反抗都不会了吗”兰少陵声音不复往日的清冽而是蒙上了一丝情欲的沙哑。“你明明如此惧怕我,为何不挣扎?哦,我懂了,你怕我伤心或者是怕失去我这个所谓的朋友。”
雨落直觉力气被抽干一样,狠狠咬了咬牙,方才说道:“没错,一直以来我都在患得患失。”兰少陵觉得手臂一湿,暗暗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雨落沉默半晌,方开口道:“兰大哥,我虽与你相识的日子不长,但我感觉我们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似的,无论你对我是好是坏,在我心里你都是我的兰大哥。”
黑暗中,雨落背后一凉,兰少陵已经退了开来。
“兰大哥,我要去漠北了,今日全当与你告别。”说罢雨落转身再去推门,次门很轻易地打开了。
看见雨落神色沉重地从兰少陵房中离开,伏昼贼兮兮地探头去看,屋内再没有丝毫动静,伏昼挑了挑眉,用手扯了扯衣襟,又悠悠踱回房中。刚想小憩,一闭苏然那抹袅娜的影子怎么也挥之不去,直弄得他心痒难耐,烦躁异常。于是颓丧地爬下床,就往兰少陵房中去。
“兰兰!兰兰!”刚想抬手敲门,一阵风已经抢先推开了门。伏昼狐疑地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将左脚尖迈了进入,左脚翘立了有一会,也不见动静,伏昼便将躲得老远的身子悄悄移了回来,头头瞄向内里。阳光洒了进入,室内每一角都照得清楚,可伏昼左看右看,只有浮浮沉沉的尘埃在室内缓慢飘动,别说大活人了,连个头发丝都不见。
“出了鬼了。”伏昼巴拉着手指,喃喃道:“我亲眼看见两个人在屋内,不过待了片刻,走了一个,另一个呢?”
伏昼掏了掏胸口,把头一歪,美滋滋地想道:”看来今晚大可明目张胆地多召几个万花楼的姑娘一起共度良宵了。“
苏惜跟踪雨落一行回京的路上,因从未出过远门,一路上便随意摘了首饰抵路费,结果终于见到雨落,说了话,也死了心,身上却是一点盘缠也没有了。苏惜白日里只能状若无事地在街上漫无目的游荡,好不容易熬到夜幕降临,万家灯火,行人渐息,她才好容易找了个僻静少人处,蹲了下来,用手不断按压咕咕叫的肚子。在她一旁就是个泔水桶,虽然酸臭难闻,但里面夹杂的饭香,却不断刺激着她空落落的胃,苏惜只得越来越频繁地按肚子,哪知肚子里那股浊气却愈发放肆起来,苏惜只觉肚皮里一阵抽搐,静谧的小巷里传出尴尬的腹鸣声。苏惜此刻顾不得肚子的叫吞了吞口水,目光紧紧锁在泔水桶上。
”哟,白天的那个漂亮姑娘。“伏昼向来不喜人多的地方。是故每次去万花楼消遣都要抄这条少人的巷子,远远瞧见那一身洁白的羽衣,伏昼便认出了苏惜,不过怕自己又像白日里那样吓到她,才远远便开口。
苏惜几乎是在听到话的一瞬间就站了起来。想了想自己的处境,便没急着走,而是对伏昼说道:”能借我点银两吗?“
伏昼似是恍然大悟般长哦了一声,说道:”你莫不是就是现成的身无分文流落街头的大家闺秀?”苏惜冷哼了一声,道:“你不愿意给也就算了,何必挖苦我?”说罢,作势就要离开。伏昼哎呀了一声,说道:“姑娘莫恼,在下靠卖小说苦苦维持生计,所以一天净说些胡话。”苏惜仍是不肯信,便问道:“好啊,那你说你写过什么?”伏昼讪笑一声,说道:“在下不才,前些年写些自以为文采斐然的大书,结果全都石沉大海。近几年,手头的确紧,便专门撰写些野史杂谈,在京都女儿圈还算小有名气。姑娘,可曾看过《百花录》一书?”
苏然进京打理生意,临走前苏惜都会叮嘱其带回《百花录》的最新版,书中人物有血有肉,剧情荡气回肠,也正是这部书赋予了苏然要离家出走轰轰烈烈过一生的念头。如今,自己心生恶念,差点沾上人命,背井离乡不告而别,都是因为这个愚蠢的念头。想到这里,苏然已顾不得闺阁里的教养,抡起袖子气冲冲地朝伏昼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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