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沅莹精神一振,又往窗户旁边靠了些。
只听谢叙道:“依我的意思在家中喝一杯清茶足矣,你们偏找了这么个地方,有钱也不该这么糟蹋的。”
薛中怀笑道:“老师莫怪,这也是曹继祖的一片心意,他前前后后考了五、六次了,这一朝得中还不乐坏了,说您是他的福星,非要好好报答您这伯乐呢。”
谢叙皱眉道:“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这个人说话一向如此,他家世代经商,是宣州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花钱却扣扣索索的。”
两人说着行至亭中,谢叙居中坐下,薛中怀在一旁殷勤地倒茶。
谢叙看上去心情不错,摸着胡须道:“你这次得以高中,也不枉从小苦读,之后便可以入朝为官了,切记勤勉做事,为国效力。”
薛中怀肃然道:“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谢叙满意点头,又道:“过几日你来我府上,也见见你师母,有话问你。”
薛中怀喜出望外,深鞠一躬道:“是,多谢老师!”
这是有意招他为婿了,刘沅莹不由着急,刚要说什么,裴叔玉却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刘沅莹只得又耐下性子看向外边。
只见谢叙和薛中怀坐了没一会儿,便又陆续来了七、八人年轻人,估计多半都是这次考中的进士,个个春风得意,眉飞色舞。
其中一个廋高个摇着纸扇道:“今日我们都是沾了老师的光,若不是因为老师,曹继祖哪里舍得在这里请客。”
众人立时附和,一个绿袍男子对着一个小眼睛男子道:“你家金山银山,平日里却总吃喝我们的,今日可要好好放放血,别的不说,酒要管够!”
小眼睛男人尚未回答,已有人笑道:“就你那点酒量还敢口出狂言,上次被刘骏灌的还不够么?咦,刘骏怎的不见?”
一句话提醒了众人,纷纷说道:“说的是,刘骏去哪了?什么时辰了还不到。”
“我来迟了,诸位久等。”说话间一位身着白袍,头顶束发金冠,容貌俊伟的男子快步走来,进到亭中,先向谢叙行了礼,又向其他人抱拳道:“刘某来迟,累诸位久等,我自罚一杯。”
裴叔玉低声向刘沅莹解释道:“刘骏是怀王的孙子。”
怀王是刘珣的叔叔,刘骏和刘沅莹也算堂兄妹。
“原来是皇室宗亲,怪不得面善。”刘沅莹道。又听外面有人起哄道:“哪有自罚一杯的道理,最少三杯嘛。”
刘骏却道:“三杯我是认的,不过其中两杯需由中怀兄代劳。”
薛中怀一愣,见刘骏望向自己,眼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不知为何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强笑道:“这又是为何,难不成刘兄迟到是因为我?”
刘骏一拍大腿道:“聪明!怪不得中怀兄名列前茅呢,料事如神嘛!”
众人见刘骏一味打哑谜,都催促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晚了赖中怀兄什么事?”
“你到是说呀!”
薛中怀心底的不安愈加强烈,手心攥的紧紧的,面上却仍带着笑意。
刘骏道:“诸位别急嘛,听我慢慢道来,保证中怀兄听了之后,别说两杯了,十杯都甘愿!”
谢叙笑道:“行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再哆嗦下去,菜都凉了。”
“是,是,老师说的对。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来的路上碰到一个妇人,带一个三岁多的孩子,说是被人偷了盘缠,无钱付账,被客店老板给赶了出来,我看不过去,想着施舍几两银子给她,结果一问,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正凝聚精会神地听他讲,纷纷追问道:“怎么样?”
“你快说呀!”
薛中怀耳后已冒出汗来,刘骏看了他一眼,笑嘻嘻道:“那妇人竟是中怀兄的娘子!你们说巧不巧?”
此言一出,在座的都大吃一惊,齐齐看向薛中怀,“中怀兄已经成亲了?没听你说起过啊!”
“不是说发榜后再成家吗.....”
“孩子都有了?快去接她们母子吧!”
谢叙犹以为自己听错了,问刘骏道:“你说那妇人是谁的娘子?”
“中怀兄的呀。”刘骏答了,又转向薛中怀道:“人我都帮你带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薛中怀察觉到谢叙刀子一样的眼神射过来,手都有些抖,艰难道:“刘兄......说笑了,你怕是看错了......”
刘骏站起来道:“怎么可能,我再三问了的,她们可是从宣州千里迢迢赶来的,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说着回头对自己的小厮道:“去把薛家娘子请进来。”
众人这时才察觉出不对来,刘骏所说的也太巧了些,明显有故意的成份,薛中怀也显然心里有鬼,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再看谢叙,这位一向和蔼的国子监大人居然脸色阴沉地快要滴出水来,众人不知这三人打的什么官司,便都低了头不言声喝茶。
一时刘骏的小厮果真领了一个抱孩子的妇人过来,发髻用霜色头巾裹了,青灰色的短褙子,赭色百褶裙,眉眼间虽尽是疲色,但秀目樱唇,长相不俗。
此人便是薛家娘子了,她自进了园子便忐忑不安,见亭中坐了许多年青男子,更是不知所措,眼睛急急地将在座的人扫了一圈,终于看见了薛中怀,不禁哽咽道:“相公......”
薛中怀终于从座位上起身,梦游似的走至薛娘子身边,每迈一步,刚刚在心里设想的锦绣前程便碎一分......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