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向母妃提起我中意你,想娶你为正妃。”景王认真的看着他,一双狭长的凤眸倒映出她的影子,像是在竭力表示他的真诚。
沈妤诧异的看着他,却笑而不语。
景王又道:“可是我也知道,你不会轻易答应嫁给我,是以我便没有再向母妃提起。许是母妃爱子心切,所以才想出这个主意……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事先并不知道此事,是那日郡主走后,母妃才告知我这个计划,让我去靠近你,然后使得你不得不嫁给我,以满足我的心愿。
这件事的确是母妃做错了,她太心急了。事后我也向母妃说了,就算我要娶你,也要你心甘情愿,绝不会用这个卑鄙的法子。所以我今日来参加宴会,就是为了见你一面,向你赔礼道歉。”
他苦笑一声:“我不在意你会不会嫁给我,但我怕你误会我,误会我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来向你解释了,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沈妤简直要对他刮目相看了。堂堂一个亲王,陛下最宠爱的儿子,居然愿意放下身段向她道歉,请求她的原谅,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沈妤几乎可以肯定,她身上定是有让他可利用的东西,所以他才如此处心积虑的接近她,甚至说喜欢她。
哈哈,这真是她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她这样想着,也真的笑出声了,眼底含着浓浓的讽刺。
“殿下,您这样说,我可真是受宠若惊。既然殿下这么有诚意,你的道歉我就收下了,希望德妃娘娘不要再因为爱子心切做出这种事了。”
说着,她屈膝行礼:“宁安这就告辞了。”
景王的目的还未达到怎么能放她离开呢。他立刻拦在她面前,苦笑道:“宁安这是还未原谅我了。”
沈妤笑了笑:“殿下多虑了。您方才也说了,那件事是德妃娘娘自作主张,与您无关,既如此,我为何要怪您呢?只是孤男寡女单独见面着实不妥,所以我才要离开。”
“沈妤。”景王见她不为所动,叫住了她。
沈妤沉容敛目,直视着他。
景王走进一步,望进她黑漆漆的眸子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沈妤挑挑眉:“哦,原来殿下是这样看我的,我只能说您高估我了。”
“聪明人就该做聪明的选择。”景王道,“知道该依靠谁。”
沈妤微笑道:“殿下该不会想说,那个人就是你罢?”
景王沉声道:“一个女子身份再尊贵,终究是要依靠男人的。宁安郡主容色绝俗,出身高贵,难道就甘心嫁一个平凡的男人过平庸的生活?”
沈妤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只是垂眸看着腰间的丝绦反问道:“你怎知我不愿?”
景王朗声一笑:“多少女子都说不愿嫁给皇室宗亲,可到头来她们还是羡慕皇家富贵,羡慕站在最高处的女人,羡慕别人拥有的权势地位和生杀予夺的权利,难道郡主也能免俗吗?”
沈妤轻轻一笑,道:“所以呢,您想说什么?”
景王目光中流露出势在必得,道:“沈妤,我喜欢你,欣赏你。若是你嫁给我,我会给你至高无上的尊荣地位,沈家也会屹立不倒,所有人都会匍匐在你的脚下,你再也不用担心沈明洹的将来和前途。”
原本他只知道沈妤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可是近来沈家发生的事他不得不用全新的眼光去审视她。他发现,沈妤好像变聪明了不少,也比以前更有趣了。当然,这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娶到沈妤就会得到金麟令,以后他要夺得皇位就更容易些。
沈妤却是笑道:“殿下想利用我就直说,不用委屈自己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话。”
景王的语气更为诚恳:“我想你误会了,我的确是喜欢你、欣赏你。因为我的身份地位,从小到大身边环绕的女子都是谄媚讨好的嘴脸,意图利用我得到自己想要的荣华富贵,就连一些世家贵女看中的也是将来那把凤椅罢了。”说的此处,他苦笑一声,“其实,她们并未对我有多少真心。
可是你不同,从幼时起,你就从未因为我的身份而惧怕我、讨好我,你活的张扬肆意,又聪慧过人。我虽是皇子,但也是个男子,我喜欢你,想娶你为妻有什么奇怪的吗?请你不要因为我的身份而对我心存偏见,我只是想追求一个喜欢的姑娘而已。或许母妃用的方法不对,但她对你的喜欢却是真的。她只是太骄傲了,不容许有人拒绝她。只要你愿意做我的正妃,我会好好待你,给你想要的一切。”
这样情真意切的模样,若沈妤还是前世那个天真的小姑娘,说不准就信了他。可惜她重活了一世,早就看透了安德妃和景王是什么样的人,她是不会上当的。
她看着他,慢慢道:“景王殿下,我虽然年纪小,但请你不要将我当成傻子。你说的这些话着实让人感动,但我注定让您失望了。”
景王一愕,不敢置信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沈妤摇头笑笑:“殿下,做人真诚一些不好吗?是不是男人都喜欢这样,喜欢利用女人的感情,让女人爱上他,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一切。可惜,我不是这样的傻女人,你别白费力气了。若你真要从我这里得到好处,就该拿出我想要的东西与我做交换,你想空手套白狼,也要看我愿不愿意。”
景王的脸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沈妤,你……你竟敢……”
沈妤勾起唇畔:“殿下,您别白费力气了,我们的立场并不相同,也不会改变。与其你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多想想办法拉拢纪世子。”
景王面色冷沉:“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殿下,我说过了我不傻,您既然想利用我,自然也想过利用纪家。只是不知道纪世子会不会蹚这趟浑水。”
说着,她已经转身离开。
景王冷声道:“沈妤,你不要后悔。”
沈妤脚步不停:“殿下,您操心太过了。”
景王看着前面窈窕的背影,死死握着拳头,他先是愤怒,不知怎么突然笑了起来。
真是有意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敢这么对他的女子。他府上不少姬妾,都是顺从的柔婉的,久而久之便觉得很乏味,这个沈妤倒是让他觉得新鲜。
紫菀走在沈妤身边,面色愤愤,若非景王身份尊贵,她真想指着景王的鼻子骂他一顿。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安德妃手段卑鄙,景王也是一样的小人行径。
见紫菀欲言又止,沈妤淡淡道:“不必多说,我自有主意。”
恰在此时,苏叶飞奔过来,又是欢喜又是愤然:“姑娘,出事了!”
一间客房,被人围的水泄不通,人头攒动,都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探去。
大家都窃窃私语,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方才沈小侯爷喝醉了,不是被送进了客房歇息了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另有人小声道:“你不知道,沈小侯爷离开席位没多久,安小公子也借着醉酒离开了。”
然后还嘿嘿笑了两声。
那人“啊”了一声,捂住嘴巴,“你这是何意?”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安小公子有一种特殊癖好。”
“什么癖好?”那人好奇道。
另一人压低了声音:“听闻安小公子有断袖之癖,最喜欢十二三岁的男子,沈小侯爷生的那样俊秀,皮肤比女人还好,我若是安小侯爷也动心了。”
那人狎笑道:“竟还有这回事,今天可有好戏看了,话说回来,这也是一桩风流韵事啊。”
门外一阵骚乱,只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声音,似痛苦似欢愉,让人想入非非。
大家虽然好奇,但是无人敢推门进去,只盼着崔家主事的人赶紧来,大家要看一场热闹。
少倾,便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灰色衣袍的中年男子和穿着秋香色裙子的妇人朝这边走来,皆是面色慌张。
有人认出来两人,正是永城侯世子和世子夫人。
他们好像也得到了消息,才匆匆赶来。
大家纷纷给两人见了礼,有人道:“世子和世子夫人可算过来了,您是府上主人,这事还是由您解决为好。”
“这是怎么回事?”崔源松面露担忧。
有人便将沈明洹和安阳泽的事说了一遍,崔源松大惊失色,走到门前敲门也不是,不敲门也不是,听着里面传来的靡靡之音,都面红耳赤。
在众人的催促下,崔源松咬咬牙,吩咐人道:“将门推开!”
反正这么多人在场,想隐瞒也是不可能的。
门没有上锁,小厮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小厮似乎吓了一跳,捂住眼睛倒退了一步,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小厮这个反应,其他人更确定了里面是安阳泽和沈明洹在行苟且之事,越发兴奋和好奇了,纷纷探过头去。
这是一间布置雅致的客房,里面有座椅小几,还有一张美人榻,前面是高床软枕,却是没有落下帷帐,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
只看背影,便知是两个男子,皆是衣衫褪尽,重叠在一起。似乎是他们太投入,没有发现这么多人看着,仍旧沉迷自己的事。
男子倒也罢了,那些夫人姑娘都赶紧扭过头,闭上眼睛。
天哪,他们看到了什么,青天白日,安阳泽竟然就敢做出这样腌臜之事,还真是放荡不羁啊。
“沈小侯爷只是个孩子,竟然被一个男子玷污了,若是沈老夫人知道了还不和安家拼命?”
有人笑道:“拼命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可怜先定远侯只留下这么一个嫡子,竟然遭遇了这种事……”
“哎呀,今天宁安郡主和宁王妃都到了,是不是要请她们过来?”
“胡言乱语什么?”众人一回头,却看见是一脸冷肃的严苇杭。
有人看不惯严家权大势大,阴阳怪气道:“严二公子来的正好,你和沈小侯爷关系最好,他遭遇了这种事,你一定要好好安慰一下他。”
严苇杭目光冰冷的扫视着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诸位与其在这里议论纷纷,不如进去将两人揪出来,看看是否是你们所议论的人。”
这些人已经坚信里面的人就是安阳泽和沈明洹,道:“严而公子是小侯爷的好友,合该你进去救他才是,怎么也轮不到我们。”
其他人忍住笑,但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严苇杭是个光明磊落的世家公子,最厌恶这种落井下石的人,他强压住怒意,就准备挤过人群进去教训一顿安阳泽。
沈明洹才那么小的年纪,安阳泽实在是禽兽不如!
他的脚还未迈进去,一道清泠的女声传来:“我恍惚听闻有人提到我弟弟,好奇之下便来看看,大家齐聚一堂,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傅柠一直在看笑话,闻言立刻迎上去,面上带着三分怜悯:“郡主可算来了,你快去看看罢。”
沈妤环视一圈,似笑不笑道:“大家为什么这样这样看着我,难道这事与我有关?”
傅柠叹了口气:“郡主,您不要太伤心,要好好安慰小侯爷和老夫人。”
“安慰我什么?”又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大家都愣住了,回头一看,却是一脸莫名的沈明洹。
沈明洹摸摸鼻子:“大家为何这么看着我?”
当看见沈妤的时候,他笑着跑过去:“姐姐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许久。”
崔源松也惊愕非常:“你是沈小侯爷?”
沈明洹行了个晚辈礼:“多年不见,难怪您认不出我了。”
崔源松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既然沈明洹好端端的在这里站着,那里面的人是谁?
傅柠面色尴尬,她早就看不惯沈家女儿了,原想落井下石,谁知道闹了一个笑话。
沈妤轻飘飘的看她一眼,就转开了目光。她摸了摸沈明洹的头发,柔声道:“既然这里没咱们的事,咱们就回去罢。”
严苇杭大大舒了口气:“明洹,你去哪里了,我差点以为……”
他没有说下去,周围人都是表情讪讪。
沈明洹十分无辜道:“我在客房躺了一会,觉得很是闷热,便让沈易扶着我去吹吹风,一回来就发现这里围了这么多人。”
刚赶过来的沈妗听到这句话,心下一沉。
沈明洹居然安然无恙?
为了这个计划,沈明汮特地引开了沈易,怎么沈易还能扶着沈明洹去吹风?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挤过人群走到门前。却听见沈明洹奇道:“我记得是大哥扶我过来的,怎么不见大哥?”
这句话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又看向屋里交叠的两人。
难道说,里面的人是……
这一瞬间,沈妗感觉到了什么叫绝望,她下意识道:“二弟胡言乱语什么,我方才明明看到大哥了,这里面的人绝对不是大哥。”
沈明洹眨眨眼睛:“三姐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只说找不见大哥,并未说里面的人就是大哥啊。”
沈妤淡淡笑道:“大家与其在这里争论不休,不如进去看看,也免得耽搁时间。”
立刻有人附和:“郡主说的是,还是赶紧进去看看罢,总不能一直僵持下去。”
“崔世子,在您府上发生这样的事,还是应当由您做主。”
事已至此,崔源松不再犹豫,吩咐小厮进去。
少倾,只听到里面传来几声尖叫,小厮声音颤抖道:“世子,是……是安公子和沈大公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中炸开了锅,竟然真的是沈明汮。
而沈妗听到这句话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安阳泽有断袖之癖的事,知道的人很少,沈明汮也是机缘巧合才知道的,他看出了安阳泽对沈明洹的心思,决定与安阳泽合作。这样一来既可对付沈明洹又可打击沈妤。
然后再来个沈明洹不堪受辱自尽而亡,沈明洹死了,侯府就是二房的了。
可是,结果怎么变成了这样,受辱的人反倒成了沈明汮?!
她没有多想,就确定是沈妤从中设计,刻毒的眼神直射向沈妤。
沈妤神色坦然,关切道:“三姐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被吓到了吗?”她吐出一口气,皱眉道,“我也想不到大哥竟然会遭遇这种事,他那么骄傲,一定接受不了,三姐和二婶一定要好好开导他才是。”
沈妗气的浑身发抖:“五妹真是好本事!”
很快,安阳泽和沈明汮就被披上衣服,出现在众人面前。安阳泽面色潮红,还未清醒,好像一副醉酒的模样,而沈明汮面色苍白,走路也一瘸一拐的,好像立刻就会晕过去。微风一吹,散发出不可言明的气息。
沈明洹震惊:“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众人唏嘘不已,沈明洹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说来沈明洹也是幸运,如果他没有去出风,也不知能不能逃过一劫。
沈妗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她真想撕烂这姐弟俩镇定自若的脸。但是当务之急,应该先将沈明汮带回去,以免此事传的沸沸扬扬。
可事实上,不少人都看见了,就算今天不会传播太广,明天总会传遍京城。
就算沈明汮是受害者,他也一样要完。
自从沈明洹知道沈明汮要害他,他就不将沈明汮当成大哥了,一定要按照沈妤的计划报复沈明洹和安阳泽。
看沈明汮没反应,他又沉声问道:“阿进呢,怎么没陪着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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