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死狗烹(上)
永安。
因为朝堂上的指证,整个刑部人心惶惶。
此时,刑部的左右侍郎,十二清吏司都被要求来开会。
不过,清吏司只来了八个。
虽然差了五人,但由于肃州的清吏司来不了,但人也齐了。
这清吏司隶属于刑部,每人各掌管一州刑事案件的侦办和上报,但凡各州有冤假错案,便必须上报,又清吏司安排人去查探。若是涉及死人的案件,也必须经由本州的清吏司之后,方可审判。
这乾朝原本有十二个州,但因为连连战败,国土被侵占,如今只剩下了九个州,就连肃州也只剩下了一半的土地。
自打在朝堂之上确定了刑部不参与这件案子,刑部尚书慎荀便立马加急传书,将所有的清吏司给召了回来。
不过,肃州的清吏司却是被司徒靖找理由给扣下了。
如今形势比人强,他慎荀也没办法从司徒靖的手里要人,便只能修书安抚肃州的清吏司两句。
他将刑部主事的官员全部召集来,用意有三,第一便是先进行内部的排查,自己人逮出来总比被外人逮出来好一些;其二便是为了防止继续有兵器流入北魏;其三则是配合大理寺和兵部的审查。至少所有人被召集来永安,态度上就让别人觉得不错,还说明他刑部堂堂正正,不怕别人去查。
这次的会议,慎荀没有参与。
主持会议的,便是刑部的右侍郎何康伯。
这何康伯可是慎荀的左右手,他年纪颇大,生活作风简朴,对比起其它同级官员来,甚至说得上有些寒酸。
每天没了事之后,他便回到那布政坊的小院子里,穿着平民的布衣,倚靠的门边,看到来往的官员。不管是职位比他低的,还是职位比他高的,他都笑眯眯的打着招呼。
这何康伯在刑部右侍郎的位置上待了十几年,算得上德高望重。他好不容易熬死了上一任的尚书,自己正要上位的时候,这北魏便把乾英帝给送了回来,在随后的日子里,他因为立场不明,几乎摸到尚书位置的他硬生生的被一个后辈给捷足先登了。
之后的何康伯,在众人以为他即将致仕(强行退休)的时候,没想到英帝居然没有处理他,他仍旧在这个位置上好好的待着,甚至当初那刚被提上来慎荀都十分的倚重他,事事都要向他请教。
隐隐约约的,他似乎才是真正的刑部一把手。
但之后发生了一件事儿,自己的妻女卷入了其中,也因此罹难,随后这位右侍郎便逐渐的把权利还给了慎荀。自那之后,何康伯似乎对一切都看得极其的淡然,什么权利争斗仿佛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儿之后,便眯着眼倚靠在门边,和个寻常和善的小老头一样。故此,他的人缘也算得上不错。
朝堂之上发生的事儿,让刑部的众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子气。
若是慎荀来主持,只怕大家那口气疏不下去。这时候,这何康伯便是最好的人选。
有些昏暗的屋子里,坐着十位大人。
这十人,都是刑部的顶梁柱,他们或低头沉思,或呼吸沉重,或双目之中如同蕴含怒火一般。
何康伯先是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右下方位置的左侍郎庞国宁,这位也是年轻有为,如今才过不惑便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原本他是那一年甲科的榜样,尔后进入了翰林院,成为了一个死板而又严肃的大学士,能够经常和太子相处。后来,突然他父亲逝世,按照规定,必须回家丁忧(注:官员父亲死亡,必须回家守孝三年,叫做丁忧。国家也不许强行征丁忧之人入朝为官,待丁忧结束之后方可)。
在那三年里,这位仗着国字脸看起来很严肃的庞国宁帮助家乡屡破大案,当三年期满之后,太子便直接举荐他成为了清吏司,一年之后,直接调回了永安,担任刑部左侍郎。
何康伯看了一眼庞国宁,庞国宁面无表情,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表达了他的意思。
何康伯见状,轻咳了两声,随后说道:“各位,别丧着脸,如今的情况大家也知道。现在哭丧着脸有什么意思,大家各抒己见,说说自己的看法。”
众人听到这话,都沉默不语。
“让大家来,不是看着各位死气沉沉的,是让诸位来解决问题的。退一万步讲,即便真的有问题,也要我们内部率先解决,若是一味的躲藏,以后我刑部怎么在六部中立足?有何颜面面对这满朝的同僚!”
听到这话,有几位清吏司的身子顿时抖了一抖。
这一切,何康伯和庞国宁都看在了眼里。
这些清吏司,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问题,掌管的是案件。若是当地的豪绅犯了案,或者有事情请他们帮忙,没有什么大的为难处,他们自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那些商贾豪绅也懂,便会想着法儿的,送一些东西过来。
这其中的猫腻,何康伯与庞国宁都懂。
众人还是沉默不语,甚至有几人身子抖动得更加的厉害了。
“行了,上面要追究的是军械盗卖案,也没定死就是我们刑部的人干的,只是怀疑。大家来各抒己见,说说自己负责的那一亩三分地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儿发生,提供一点儿线索。至于其它的案子,暂且管不到,与那探子何天勾结的事儿,我们这儿也不讨论,那是督查院的事。”
庞国宁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便拿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后慢悠悠的说道。
他这话一说,眼帘低垂,听得有几人长舒了一口气。
何康伯见得大家神经都没那么紧绷了,便继续说道:“好了,岳大元帅驻守幽州,幽州的宋大人说说吧!”
只见一个有些清瘦的官员苦起了脸,他那官服也显得有些臃肿。
“我这没什么特殊的,当然有点案子,不管是县守还是郡守都不敢徇私舞弊。若是冤屈大了一些,百姓们便想法儿跑到岳大元帅那儿哭诉,岳大元帅才是幽州的青天大老爷。”
听到这话,向来和善的何康伯顿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宋大人,你还有脸说,这是你的失职。为什么百姓宁愿去岳大元帅那个,也不愿找你这个清吏司,你是干什么吃的!元帅负责行军打仗,你才是负责查案清案的!”
“你他娘的是干什么吃的!还有脸说,苦着脸干什么?你还有什么冤屈吗?”
众人惊讶的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何康伯。
他们怎么都想不通,平时以和善著称的何康伯,居然会大发雷霆。
他们看了一眼这位右侍郎,便急忙低下了头。
“行了,大家述职吧,虽然还没到年终,先提前说一下。”
庞国宁虽然也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想,立马打了一个圆场说道。
何康伯坐了下来,静静的听着众位大人述职。
这场会议持续了两个时辰,最终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来,只不过是向来和善的何康伯发了一次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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