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翼(中)
阿喜嫁了人,就在尾翼山下。
她找到了尾翼山,却回不去了,原来山中的结界是对他们妖所设立的,她进不去,却可以看见她的夫君来去自如,每日她都在山脚下等着她的夫君下山,缠着他让他讲在这座神奇的山中的“所见所闻”,可是凡人又怎么会看见这里是有多么的特别呢?但是夫君却讲的栩栩如生,极是动听,他从来不问为什么阿喜不陪她一起去。
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
他们日日夜夜守在一起,夜里听雨暖风,学小虫小鸟叽叽喳喳。
阿喜抱着夫君问,夫君,什么是界限?
夫君说,是藏宝藏的地方,每个人都守着自己的秘密,守着自己的财宝,它们在深夜里闪闪发光,夺目璀璨。但是却只有自己知道,别人跨步进来便会让这些宝藏失去光泽,只有自己遇见了一个人,一件一件拿出来的时候,那每一个秘密都有了价值,变得更加珍贵。但是大多数的人都是不会把这宝藏拿出来的。这就是界限。
阿喜问,我要是不小心瞧见了他的秘密,不小心跨进去了怎么办?
夫君说,不会的,那不是不小心,是他给了你钥匙。
……
阿喜是在回尾翼山的路上遇见她寻得紧的小狐狸精,他们隔了这些时日以后再见面,彼此之间都多了生疏,阿喜计较着这只小狐狸当初是头也不回的跟着心上的小妖跑的。可是又瞧着她是独守一隅,她又怪不得她,也不计较了。
阿喜与她,讲着人间趣事,看着她心不在焉,阿喜没有问过她到底悔不悔?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是陪着她,但瞧着小狐狸失落的愁容时还是会有点难过。
小狐狸变了,颜面浅笑若花开、凄风苦雨萎凋零竟然会都出现在小狐狸的脸上。
“阿喜,他不要我了,我追了他那么久,他都没有回头。”阿喜搂着自己的姑娘,轻轻抚慰着她,慢慢拍着她的后心,又静静拭去她的眼泪。
“他不要你,我要你,他不陪着你,我陪着你,即使需要费尽千辛万苦也找到你,我也会陪着你。就像这样,就像现在这样,你在哪,我在哪。”阿喜瞧着她刨开了她的心,血淋淋的撕开给她看。
“阿喜,你不懂……”
…
他们之间从这一夜的交心之后,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说怎么回到那个妖怪的老巢。
遇见的夫君的那一日,阿喜守在山脚下,从日出等到日暮,等小狐狸回来。却遇见了一位背着箩筐的儒雅少年,他靠近她,走到她面前分了吃的喝的,既没问她家在哪里,也没问一个姑娘家的,为什么不回去,他陪着她坐了一会就走了。第二日还瞧着化作人类姑娘模样的阿喜躺在树上睡得很熟。
他往树上扔青果,果子擦过阿喜耳边时,只见她耳朵动了动,伸手接了,便啃了起来。
好几日如此,但是他们之间都很有默契,谁也没有先开口。
过了一月有余,阿喜的夫君便日日给她奇珍异物,人间美食,养得阿喜不想动弹,觉得人间真好了。
后来屁颠屁颠的跟着夫君走了,不到半年她便入乡随俗嫁给了夫君当正房姨娘。
夫君原是有一房姨娘的,但瞧着姨娘时常过来阿喜院里找不痛快,夫君心疼她就让姨娘走了,说让了一处房产给姨娘,让姨娘日后找个贴心人,也不会受委屈。
他们的房子便更小了,也就修在了尾翼山下,因为阿喜喜欢这里。
夫君的阿爹阿娘在他当年娶了姨娘不久后双双病逝了,可是夫君又是独子便难得孤独、寂寞,有了阿喜,就像有了半片糖果,偷偷揣着,慢慢捂着,珍宝得很。
他们之间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阿喜觉得,夫君好像是小狐狸的替代品,是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原来她与小狐狸便是这般一起长大的,本来他们之间没有别人,他们就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可是小狐狸应当是更加偏爱那个负心人的。
小狐狸说阿喜不懂,阿喜问她,亲密无间不是爱情吗?无法替代的信任感不是爱情吗?友情与爱情不都是一番情深吗?
小狐狸说,情感是有界限的,也是有孰轻孰重的。阿喜缠着问她,孰轻孰重?
小狐狸闭口不言,却在第二日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喜给他讲尾翼山,但是从来没有讲过她的身世,她讲她的光怪陆离,他听得称奇。
但是从来不问为什么她知道这些。
有一日来了一个法师,就瞧着他们的院子,来回踱步,嘴里嚷嚷着,妖气,妖气甚重,有妖有妖,绝对有妖。
阿喜怕的很,她夫君去了镇上做买卖,她回来便是想要准备了一下午饭餐食,但是瞧着那老法师不愿离开,一下子就慌了神,她不知道怎么办,只得跑了,到了好几日都不敢回家,夫君也没来找她,她还是卧在尾翼山的那颗大树上,但是夫君仍是没来。
那等的几日,还是有失落的,为什么不来?
阿喜跑回去的时候,瞧着夫君如常的生活,没了她也是可以的,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是真的只值半颗糖的价值,有或没有对他的日子是没有影响的。
阿喜踉踉跄跄的追问着:“夫君,不担心我吗?我几日未归,为什么不寻我?”她迫切的想知道答案,一步一步跨进那不知道是圈套还是界限感的囚笼中,无法挣脱。
“阿喜,我知道你会回来,你贪玩几日,不日便归了吗?我不担心。”这样一个如玉温良的男子没有放下手上的事,没有安慰,也没有拥抱,没有担心,也不关心。
原来不多加询问只是因为不在意,并不是因为界限啊!
阿喜恍恍惚惚的明白。他没有给她钥匙。
小狐狸说她不懂,阿喜便是真的不懂,而这个傻子呢,却把自己投进深渊里,却不知深渊本来就是让人坠落的,不可翻身,一旦跨入,再难跃起。
老法师之后再也没有来过了,阿喜也在没问过,你为什么不寻我,阿喜守着这个夫君,陪他百年。
携君白首不离分,不问前尘思故人。
阿喜把夫君当做自己,当做小狐狸,当做曾经遇见的他们,义无反顾投身在此。
她深爱这个人类,深爱小狐狸,深爱尾翼山,深爱人间。
小狐狸找到她的心上人了吗?小尼姑还好吗?美人姐姐欢喜吗?
阿喜守了三十五载尾翼山山下,看着夫君入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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