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亲的公主嘛,难免娇贵一些。”秦公公说这话的时候,倒像是在说自家女儿,他笑了笑,又道:“不过我瞧姑娘,倒是有大富大贵之相。”
纪了情:“一介奴婢,可不敢想别的。”
秦公公:“姑娘若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可今日这么一闹,您若不能在这后宫站稳脚,他日……”他没有再说下去,纪了情却猜得到,他日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如今六宫空悬,但秀女已然入宫,皇上和太后势必得从中挑几位贵人填置后宫。这些人中间,又有些什么人,谁也说不好。今日的事,会不会成为日后的祸端,也没有人知道。
秦公公又道:“姑娘为顾将军甘冒触怒天威之险,当真值得?”
纪了情停止脚步。她这才明白,这位秦公公,一边旁敲侧击拉拢她,一边又打听她的来历。他无非是想探明白,她与那顾非命究竟有何渊源,或是她就是顾非命送入宫中的眼线。
纪了情冷笑道:“这并非交易,自然也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我们江湖人,最讲究不过'道义'二字,谁敬我一分,我自当还他一丈。”
秦公公蹙眉,他这久居深宫中的人,无法明白纪了情口中的江湖道义。
纪了情:“秦公公不必疑惑,今夜我所做的一切,无关任何人,只因他顾非命对我说了一句话。”
秦公公:“哪一句?”
纪了情:“他说,你们几个女孩子,不要动不动就给人跪下。”
南域这个世道,连明月容那般赫赫战功的女人也无资格入朝为官。男人就是女人的天,女人不得入朝,不得抛头露面,不得干许多事……
她见过很多男人。
像明断那样聪明的,像龙昭如这般温润的,还有像纪然那般无赖的……但从来没有像顾非命一般敬重女人的。哪怕他说话的语气再欠揍,但但凡是女人,尤其是整日听着“三从四德”、“三纲五常”的女人,没有一个会对他发脾气。
秦公公回去后,将纪了情的话如实禀报给了龙昭如。
龙昭如虽未完全接受这种说法,却也放在了心上:“秦公公,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他相处过的女人,像太后大权在握,像云萝公主娇纵蛮横,在他看来,女人安守于男人之后,难道不是本分吗?
“这——老奴愚钝。”秦公公也不是真的愚钝,他只是不愿开罪了皇上。
“罢了。”龙昭如吩咐道:“等过段时日,你去将顾非命寻来,朕要和他好好谈谈。”
“是。”
纪了情回到万象殿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一轮圆月悄然从乌云中露了出来。她一路上心事重重,倒没发现此间月色,竟是如此美好。
她推开门,顾非命仍跪在院中一动不动,但他此时却抬起头,注视着天际的那轮明月。他的身边还停落了许多五颜六色不知名的小鸟。
纪了情走到他身后,停在距离五步左右的地方:“圣上口谕,你可以不用跪了。”
“谢谢。”顾非命轻轻回了这么一声。
难道不应该是领旨谢恩?难道他什么都猜到了?纪了情呆立在原地,思考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他怎么会发现的?
“你出去的时候,我听见了。”顾非命说完,他用手往地上一撑,想借力起身,但早已僵住的腿,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一跤。
纪了情见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他扶起。
顾非命脚使不上力,半个人都靠她托着。她原本已做好托起“千斤巨石”的准备,但没料到顾非命出奇的轻,且他的骨架也要比常人纤细一些,她很容易就将他扶回了屋。
纪了情扶他坐下后,才问:“你怎么听见的?”下那么大雨,还有风声,不可能听见的。
顾非命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朝她笑了笑:“这是天赋。”
“是吗?”纪了情盯着顾非命被雨水冲得脏兮兮的脸。这样的耳力、体重、骨骼——这个人恐怕不是个简单的人类。
顾非命也任她盯着,不经意间揉了揉膝盖,等好些他就准备离开了:“你也不用在此陪着我,去换身衣裳,容易着凉。”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这副模样也没比他好太多,浑身都被雨水浸透了。便依他所言,离开去梳洗了一番,换了套干净的衣裳,顺便准备了热茶和药膏。
待她回去的时候,屋子里已没了人影,只见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的行楷苍劲有力,豪放中不乏工整。上面写道:
他日有难,来万象殿找我,今夜之恩,结草衔环以报。
纸上没有留下姓名,只留下一枚鸟状的金色图章。她用手轻轻拂过那枚图章,她出身南疆星月教,自然知道那并非人族之物,展颜一笑。她的猜测没有错,但顾非命也没打算瞒着她,而这份信任令她舒心。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