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翻脸不认人!这一到地面上,前辈就不存在了!顾非命落在树枝上,无奈轻叹一声自己这有多不容易,朝前面一指。
这个不大不小的阁楼。院子用竹栅栏随随便便围了下,空出来的地方用于通行,很显然顾非命连门都懒得修。反正这座山背倚皇宫,还在星辰司管辖下,安全得很。进得来的也不是一道门能挡得住的,进不来的也不需要用门来阻挡。
这是先帝划给顾非命用以商讨军机要务的地方。先帝崩逝后,便成了他一个人的居所。
院子里种了几棵梧桐树,铺了些零星的碎石头。一旁长凳上放了几个小碗,再过去是一口大水缸,而水缸的周围是一群黑乌鸦。原来万象殿袭击她的那些乌鸦,还真是顾非命的手笔。她早该想到,他是全天下鸟类的老祖宗,不是他还会是谁?可自家院子里,她见过养鸡的、养鸭的、养鹅的,抑或是养喜鹊,甚至是孔雀的,可哪有人在自家院里养这么一片黑压压煞风景的东西!
顾非命好似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掏出一个装有谷物的锦囊,倒了一些在掌心里,把锦囊放在她手中,蹲下身喂给那些乌鸦:“母哺六十日,反哺六十日。常言道‘喜鹊报喜,乌鸦报丧’,可我不信这个,我信我亲眼所见。乌鸦是种好鸟,有情有义,可惜瑶琳没有。”
瑶琳在海上,没有的物种很多,这没什么稀奇的。令纪了情诧异的,是顾非命这样的凤凰,会喜欢乌鸦。她忽然又想起那句“慈乌不远飞,孝子念先归”,也对乌鸦生出好感来。
顾非命又道:“语凝血统不正,继任凤君前总遭人嫌弃,继位后大家又都怕她。她从小就是一个人,我怕她寂寞就带了一窝回去给她做朋友,她还嫌人家丑。”
纪了情心想:“难道不丑吗?”但她发现,每次提到花语凝的时候,顾非命都说不出的温柔。
她往手掌心里倒了一些谷物。她仔细一看,才发现里面混杂着各种粮食,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收集来的杂粮。她学着顾非命的模样蹲下身,将手伸了出去,很快有一两只胆大的小乌鸦率先朝她探出了脑袋,在她手心里轻轻啄了两下,就飞开了。同样的,一只、两只……它们被顾非命训练得井然有序,不争不抢,就好似排着队一样。
这时,顾非命从袖中摸出那支短木箫,轻轻吹奏,箫声悠远绵长,所有的乌鸦都跑开,徘徊在他的周围,比起食物似乎顾非命的箫声更能吸引它们。
她将那些谷物装回了锦囊里放在,起身站在原地,欣赏这番景象。一曲毕,顾非命突然停止了箫声,走过来将那支短箫递给她:“试试?”
她接过短箫,有几分尴尬地笑了笑,装模作样使了“毕生之力”去吹奏它,愣是发不出半点儿声响。
顾非命突然有些怀念苏舟的好。他也是个爱箫之人,见她这般折腾,忍不住夺了回去:“罢了,改日你大爷教你弹琴也是一样的。”随即快步走进阁楼。
纪了情愣在原地,什么叫“改日教你弹琴也是一样的”?这顾非命话里的意思不就是“你可别吹了,也别管什么好听不好听了,我给你找个你能弄出声儿的简单。”
“去你大爷的!”纪了情吼道。但她又回身将水缸里的水舀在长凳上的小碗里,才走进阁楼。
阁楼里既没有房间,也没有楼梯,更没有任何家具。除却地面上铺着皇宫用的软垫,大概她会认为自己此时此刻应该是身处荒郊野外。
阁楼的正中央长着一棵参天的梧桐树树,从地面上一直通到楼顶。树上垂落下许多粗壮的藤蔓,也瞧不起是长的还是刻意挂上去的。穿插的藤蔓被编织成两张吊床。顾非命已躺在高处位于树梢的那张吊床上,而临近地面这张是给纪了情准备的。虽没有像样的房间,倒比她行走江湖时露宿野地要强上许多。
纪了情的吊床上放了一床轻软的被子。被子下面则放了一本琴谱。她拿起琴谱随便翻了翻,就扔在了一旁。朝吊床上一躺,无意间却发现顾非命在看她,便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
这时候,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白色的乌鸦,脚底下绑着一个信筒,在她周围打转。
纪了情好奇地取出信纸,上面工工整整写了三个小字:对不起。
她不动声色将信纸折起来,放进贴身的荷包里。朝上面望了几次,确定顾非命睡着了,才又拿起那本琴谱,抱在怀里,盖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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