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你追我赶的,纪了情没注意分寸,被阁楼的屋檐绊了一下,不慎跌倒摔在楼顶上,滚落了下来。这时停落在梧桐树上的乌鸦飞快聚集,盘旋在空中的则是叼住她的衣物。
纪了情好不容易舒了一口气,一个身影嗖地窜出,那人身法极快,冲散了乌鸦,将她接住抱在怀里,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纪了情猛地推开他:“流氓!”但看清楚来人是龙昭如之后,她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连忙跪下:“叩见陛下。”
龙昭如关心道:“你没事吧?摔着了没?”
纪了情摇摇头,本来她还好好的,直到这个人方才冲出来,她还以为来了刺客,然而她还得笑着说:“谢皇上体恤,奴婢无碍。”
“别一口一个奴婢的,你现在是万象殿的人,脱了奴籍,没人再敢小瞧你。”龙昭如始终保持着笑意。在他看来的友好,纪了情却是诚惶诚恐。他一边寒暄了一番一边朝阁楼内走去。
纪了情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冲过去挡在了门前:“他出去了,请陛下留步。”
跟在龙昭如身边的太监斥道:“放肆!”
纪了情低着头,声音却不卑不亢:“非请而入,则是擅闯民宅,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其实里面也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顾非命更没交代过她不许别人进去的话,但她就是不想把这地方再分享给别的人,而且还是她不那么喜欢的人。
空气中的气氛骤然凝重了起来,纪了情对视着龙昭如那双藏了太多心思的眼睛。他在怀疑,在怀疑她还是顾非命?就在她退却的时候,白乌鸦落在了她的肩上,高傲地望着龙昭如,真好似靠山一般让她定了心。
“真是放肆!”前来接驾的步邪长老骂道:“不懂规矩的东西!”
纪了情低下头,一声不吭。她倒也没什么委屈的,但步邪算是星辰司的前辈,该给的面子也还是得给。
步邪长老恭恭敬敬行礼:“臣,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龙昭如明显心有不快,沉声道:“顾非命呢?”
步邪长老:“他人确实不在此地。是臣办事不利,才让这臭丫头冲撞了圣驾,还请皇上恕罪。”
纪了情突然抬起头来,对龙昭如道:“不关这老头儿和顾非命的事儿!我就是不喜欢别人到我家里来看东看西的怎么了?你如果怀疑些什么,也可以自己进去看看,但他们不行!”
龙昭如示意左右退下,独自走进了阁楼。瞧着这与外面相差甚大的布置,看上去虽“不成体统”,却甚是别致,难怪纪了情会当宝贝儿似的藏起来。
他今日来,其实是向顾非命赔礼道歉,顺便来看看纪了情的,想不到却弄成这样,他也无心再说些别的了,便吩咐外头的太监起驾离开了。
龙昭如走后,那步邪长老才进来。纪了情也没拦着,只瞧着他那张脸已然皱成了“包子”:“你瞧瞧你干的好事儿,那是皇帝!是君主!是你惹得起的吗?”
步邪长老探出头去,确认左右无人,才把门关上,压低声音对纪了情说道:“顾非命人呢?”
“他……”
眼见纪了情的谎话张口便要来,步邪长老:“他今日告了假。”
“他去长枫山了。”纪了情低下头。她很害怕,这么说会不会给顾非命惹来麻烦,可顾非命说步邪不是坏人。她又道:“他说,去给我寻个老师。”
步邪的神情凝重起来:“老师?莫非是——君先生?”
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十五年前……
迷山,是传说中的荒山,也是六道之中通灵道重要的修行之地。里头藏着的异族精怪、机关暗门,谁也说不清楚。自羌国驻军以来,迷山的雾就很大,好似要把整座山上的一切都吞噬在这浓雾之中。
西征大军刚刚易帅,军心不定,新来的主帅看上去也是个年轻人,还爱开些不靠谱的玩笑,最重要的是,他从不披甲上阵,这令人忧心他是否仅有纸上谈兵之能。顾非命下令让大军驻守在迷山山脚,迟迟不肯上山。
步邪身为帐前军师私下里派出一个又一个斥候打探,却无一人回应。反观顾非命,则是在山脚下,品酒、兑酒,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七日。他不似个打仗的,倒像个游山玩水的。
“仗,是一定要打的,但不是我来打,我能做的,是知人善用。”这是顾非命安抚步邪的话。
未过半个时辰,迷山的浓雾中,从山上走下一个人。他和顾非命一样,不似沙场拼斗的人物,那是个俊俏公子,他一身素净的水袖长衫,身背竹筒,他发带上系了一串叮当作响的铃铛。他抛下那竹筒,尝也没尝打翻了顾非命的酒,便离开了。
顾非命唤他“若虚”,世人都称他一声“君先生”。众弥曾预言,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来到南域,并请求先帝奉他为国师。
若非亲眼所见,步邪怎么也不相信,七日,他绘出了迷山大小阵法、机关以及驻点的全貌图,还能全身而退。
战后,君先生隐居长枫山巅,曾有后辈敬仰求教之,此人容貌一如当初、十载未改,世人只道是神仙下凡,皆惊异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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