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村干部是那么容易当的?”
“好干部不容易,混日子的干部容易。”
“什么样的是好干部?”
“带领乡亲们发家致富,壮大集体经济,村容村貌整洁,让乡亲们生活得有获得感……”
路长顺笑了。
“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
“对着呢,报纸上天天这样说。”
“那你还笑?”
“背书格子谁不会,上级派大学生下村,不是让你们来传达文件的吧?”
庄枣儿有些生气,觉得路长顺还是把她当孩子看,无论她说什么,在路长顺眼里都是那么幼稚可笑。
“长顺叔,你认为好干部该是什么样?”
路长顺又点上一支烟。
庄枣儿伸手抢过来,在烟灰缸里摁灭,“长顺叔,少抽点烟,抽烟对身体不好。”
路长顺盯着烟灰缸,气恼地说:“一只烟一毛五,你给我糟蹋了。”
“等你抽出病来,挂一瓶盐水十几块就不心疼?”
“你这孩子,一点儿不随你爸。聊天都不会,农村不是你呆的地方,趁早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路长顺说着起身就走,走到门口又转回来,重新对着扩音器喊了一遍找羊的事。
枣儿看着路长顺的背影说:“长顺叔,你还没回答我呢,什么样的是好干部?”
“问你爸去。”
路长顺头也不回下楼去了。
庄枣儿独自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一片就着地势建得长七糟的房子,此刻她的心情也乱七糟的。
她心目中的农村,应该是整齐的小康楼,各家各户门前都栽花种草,村子中间有一个小广场,广场的左边是老年活动中心,右边是农家书屋。
农民都在村里住着,一个出去打工的都不要有,晚上大家就聚在广场上唱歌跳舞,或者在书屋里读书看报。
要实现这个梦想,不得有好的村干部吗?好的村干部不得带领大家致富吗?不得想办法壮大集体经济吗?
她觉得路长顺老了,老得像这个山村里的房子,石头墙老了,屋顶的瓦老了,和新时代新农村新的生活方式格格不入。
一切都该换新的了。
楼下传来叫骂声,打断了庄枣儿的思绪。
“哪个场跟耩的,万人揍的偷俺家的南瓜,吃了让你一家人都长瘊长疮生大麻风……”
“她五婶子,南瓜又少了?”
“可不是嘛,我昨天才查好的数,今天去看少了两个最大的,我都没舍得摘的,想等着明天镇上逢集拿去卖,才一夜的工夫,让哪个大闺女养的妻侄揍的偷走了。”
这种骂人的话以前枣儿住在奶奶家时常听到,大学四年回来,传承没有丢,依然是骂一百句都不带重样的。
骂街的最怕没人搭理,骂几声便自觉无趣也就收场了,一旦有人看热闹或者起哄,骂街的人就会越发起劲。
果然,叫骂又开始了:“偷俺南瓜的听着,给俺搁到家门口咱没事,要不然让你出门叫车撞死,肠子脑子淌一地,死了投胎没庙收……”
枣儿实在听不下去了,急冲冲地跑出村委会,见一个胖胖的妇女手挥着镰刀,骂得一口白沫。
“这位婶子,别骂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两个南瓜的事不值当的……”
“我骂我的南瓜,你心惊做什么,你偷的?!你偷的?!”
胖婶见枣儿搭腔,立刻像吃了枪药一般,连珠炮似的嚷嚷着冲着枣儿挥着镰刀过来了。
枣儿吓得连连后退,说:“婶子,我好心劝你呢,你别冲我来啊。”
“你是哪庄上的?跑到俺庄上来充什么好人,你没偷搭什么腔!谁心惊就是谁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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