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景对于令妙仪替自己解了围非但没有半分感激之情,反而更增添了几分厌恶。
“你为何不让你的人把我抓起来?”阿景见万桃门的人都散了,面对着看起来娇滴滴连方才喝退众时声音也细细的令妙仪一个人,她的胆子顿时又大了起来,阴阳怪气地质问道。
令妙仪一听这话倒笑了:“我为何要将你抓起来,难道就因为你向我们扔毛巾?我们万桃门虽不尚武,却是一直跟武林中人打交道的。我也自然明白,出身柳枝这样的习武之门,自然会比常人多几分警觉的。”
阿景细细打量着这个个子瘦小,眼睛大得有些突出的万桃门千金,一时拿不准她是真傻还是装糊涂。
令妙仪的目光落到了放在窗前架子上冒着热气的铜盆上,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是服侍相公的丫环吧?”
相公、丫环,这些字眼儿像针似地扎在阿景心上,她想大声骂令妙仪胡说八道,最终却只能点点头承认。
“那你叫什么名字?”
“阿景。”阿景双手在身前交握,低下头盯着地面,似乎想将那里盯出一个洞来,好让一副女主人姿态的令妙仪跌下去。
“阿景。”令妙仪缓缓念叨着阿景的名字,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从她乌黑浓密的头发,看到她黝黑却标志的五官,再看到她匀称四肢身体,眼里渐渐地浮起了一抹复杂古怪的神色,“柳枝难道说就只有你一个丫环吗?”
“家里出事时,将仆人丫环都遣散了。”阿景照实说道。
“这样啊。”令妙仪在椅子里坐了下来,用方才那方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被沾湿的裙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阿景的脸上,“一直都是你在服侍相公吗?”
阿景点点头没说话,令妙仪便接着又说道:“我初来乍到,今后还要多多麻烦阿景你了。”
“要是没什么吩咐,我就先下去了。”阿景觉得这个令妙仪实在古怪得很,不等她答应便匆匆出了房门。
“阿景。”令妙仪习惯性地揉着右腿,喃喃地念叨着这名字。眼前出现了柳夏拂开她的手,合衣而睡时朝着她的背影。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令妙仪像从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努力地挤出微笑,“一切都会好的,会好的。”
当令妙仪不断地说着“会好的”时,替简红衣看诊的大夫却摇头说着“不会好了”。
大夫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因为这已经是莺儿带着简红衣敲开的不知是第几家医馆的门了。大夫们在看过后,无一例外都摇着头说不知这是何病症,不过看样子大概是好不了了。
“这可怎么办呀!”莺儿盯着被小厮从医馆背出来放回马车上的简红衣,懊恼地抱怨道,“原本想傍上你,却不料被你给傍上了,这可真是命呀。”
“莺儿姑娘,咱们要不要再去找下一家医馆?”全程陪着莺儿的小厮倒没一句怨言,显得殷勤又耐心。
莺儿急得五官都挤作了一处,愤愤地踢了一下马车轮子:“不管了,带她回她家去好了。就算要死,也要让她死在家里,死在那个没良心的人面前,让他后悔内疚一辈子!”
简红衣慢慢睁开眼睛,不知是因为莺儿踢了一脚车轮让车厢晃动了一下,还是因为听到“回家”两个字惊醒了过来。她一把抓住坐在她身边的莺儿的手,把她吓了一大跳。
“姐姐,你醒啦?”莺儿声音里的担忧多过了欣喜,生怕简红衣这是回光返照。“我这就带你回家去,你说说你,真是倒霉透了,到底染上了什么病嘛?”说着便红了眼眶。
“不要,”简红衣呼吸之间带着重重的“沙沙”声,似乎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不要回家。”
“你不要赌气了,”莺儿明白简红衣在想什么,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不要,回家。”简红衣见莺儿不答应,便放开了她,以手撑着车厢底板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外爬。
莺儿瞧见简红衣这副样子,又是恼怒又是心疼:“你到底在死撑什么啊!”
简红衣仿佛没听见似地,只拼命地往外爬,可爬了这许久,也不见爬到近在咫尺的车厢门口。
“好了好了!”莺儿抹了一把眼泪,跺着脚说道,“不回家不回家!”说着她蹲下身来将简红衣扯起来,咬了咬牙对着探头进来查看的小厮说道,“走,去码头!”
“码头?”小厮吃了一惊,“莺儿姑娘这是要出远门吗?”他看着简红衣要死不活的模样,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我姐姐怕是好不了了。”莺儿梨花带雨的模样,简直要将小厮的心都看碎了,“我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外头吧。”
“那莺儿姑娘,我们回去找我们家老爷帮忙吧!”小厮一听莺儿要走,一时着了急。
莺儿摇摇头,露出一副无助的模样:“你家老爷宅心仁厚,自然是会帮我的忙。可这么一来,我就欠着他这份天大的人情了。若是如此,莺儿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方才能报得大恩。可是,”说到这里时,她深深地看了小厮一眼,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说道,“我不想嫁给他。”
莺儿这番暗示让小厮顿时心潮澎湃,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这就送莺儿姑娘你去码头,我跟着你一块儿送你姐姐去。”
看着小厮红给的脸庞,莺儿在心里将他骂了一百遍,脸上却仍带着楚楚可怜的神情:“你是卖身给了你们老爷家的,若是为了我贸然出逃,必定会受到追捕。我怎么忍心将你置于那种境地呢?不行,绝对不行!”
莺儿的话将小厮感动得天花乱坠的同时,也让他意识到了自己是绝对不能跟她走的,顿时露出了忧伤的神情。
看着小厮怂了,莺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继续用温言软语哄着他:“所以,你将我送到码头就赶快回家去,千万别告诉你们家老爷我去哪儿了,等我办完事就回来找你。”莺儿想着自己白吃白住了那个财主这许多天,要是让他知道自己上哪儿去了,万一追来要债那可就完蛋了。
小厮满以主莺儿看上自己了,可眼下自己又不能随她一起离开,又是高兴又是懊恼。他依依不舍地将两个人送到了码头,在莺儿上船前便被她哄着赶着马车离开了码头。
莺儿看着马车在晨雾中远去,这才叫来一个一直盯着她看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杂工,让他背着简红衣,二人换了一个渡口上了去回龙府方向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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