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导致，他趁乱逃跑的计划始终没能实现。

战争的恐怖与残酷，第一次如此直观的呈现在夏铮眼前。

光是他看到的，就有不下十名武艺高强、在乱军中纵横披靡以一敌百的猛士，被孱弱蛾民的牙齿、血肉给活活耗死。

憋屈到近乎悲壮。

这也让夏铮坚定了走“防御型枪兵”路线的决心。

打打杀杀的乱世实在太危险了。

必须出肉装！

……

随着周氏坞堡被攻破的消息传来，符阳县上下，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诸侯割据这几十年来，天下间民不聊生，乱匪年年都有，连山贼下山打草谷都敢号称义军，县城的大人物们又几时正眼瞧过？

都是些泥腿子，缺粮缺将缺家伙，没啥好大惊小怪的，根本成不了气候。

可这次不一样了。

这才短短两天时间，就一路势如破竹攻破了七座坞堡，实属有些骇人听闻。

要知道，每一座坞堡，都凝聚着豪强大族数代搜刮、积蓄的底蕴，是其称霸一方的根本所在。

就算倾尽县城全部的兵力，都不敢说轻易能攻下几座，否则，县里早就只有一个声音了，哪还轮得到豪强们聚族自治、作威作福。

这支突然冒出来的乱军，实力之强大，简直匪夷所思。

县令刘艾坐不住了，紧急召集令吏群僚以及县内豪强，于县寺之内商议对策。

“周氏坞堡被乱军攻破，身死族灭，县城也危在旦夕，本令应当如何应对，诸公可有教我？”

刘艾向来以清谈自诩，极重仪容，此时却失了方寸，死死捏着羽扇，坐立难安。

周氏坞堡距离县城不到二十里路，是最近的几处豪强坞堡之一。它的沦陷，意味着那支来路不明的强大乱军，很快就会兵临城下。

身为县令的刘艾，越想越恐惧焦虑。

一旦乱军得势，他这样的身份，被剥皮充草点天灯都是轻的。

衙厅内，满座豪强也都惶惶不安。

兔死狐悲之余，却没人愿意开口接话。

私兵部曲大家都有，豪强大族就是靠这个立身的。然而以周氏之强横，尚不敌雷霆一击，谁又敢当这个出头鸟。

归根结底，符阳县城是刘艾背后站着的荆侯所有，与在座豪强关系不大。

还是那句话，部曲私兵才是豪强大族的立身之本。

真到了大势难违之际，或逃跑，或反正，都是可以考虑的。只要部曲在手，天下哪里没有容身之地？

豪强们心照不宣，各自低头沉默，县寺之内气氛便微妙起来。

县令刘艾亦是世族出身，如何不知道豪强们的秉性。可符阳县令之职是他依附荆侯而来，身家性命所系，早已没有退路可言。

他既怒且惧，正打算撕破脸皮时，一名肥头大耳、作银袍武将打扮的青年，径直闯了进来。

来者名为蔡勋，是荆侯幕府钦任的符阳县尉。

“明廷勿忧！”

蔡勋抱拳行礼，目光睥睨四座，满脸傲然道：“乱军虚实，已尽在末将掌握之中。”

“哦？”

刘艾眼睛一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还请将军速速道来。”

礼崩乐坏的乱世，将军多如牛毛。县尉好歹是正经武职，称一声将军也不算贻笑大方。

不过，素以清高自矜的县令刘艾，堂堂百里之宰，平日虽因家世而高看蔡勋一眼，却还是第一次以将军相称。

蔡勋志得意满，也不卖关子：“周氏虽遭族灭，但有门客第一时间逃了出来，托庇于末将帐下。”

“据其所言，那乱军丧心病狂，竟然驱使手无寸铁的蝼蚁小民以血肉之躯挡锋矢、填沟壑，所恃只在人多势众而已。连番大战下来，蚁民多有损耗，又经历了周氏坞堡一役，如今，已经不足为恃了。”

“至于乱军本阵，左右不过四五千兵力，待其兵临城下，末将可一鼓破之，为明廷灭此朝食！”

“好好好！”

见蔡勋成竹在胸，刘艾忍不住放声大笑：“将军不愧为名族蔡氏子弟，料敌于机先，允文允武，实乃当世良将之选。”

“本令，可高枕无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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