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文琳笑笑,也不戳穿她,只道一人车轿中坐着寂寞,想着来陪庄秀说说话儿,庄秀自然不推诿,也省的一人闷在车中又想起伤心事来,倒让拂尘不安。
拂尘虽不惯常服侍,到底在文姜身前耳濡目染,此时自发从车中梨木雕花矮桌中抽出茶盘来,置在螺钿朱漆小几之上,摆了两只白瓷冰纹小碗,倒了甜水,又拿了细巧果子来给她们吃。陶文琳啧啧道:“二妹妹果然会享受,不过出门吃席车上也备得如此周全。”
庄秀自家还在伤心处,听了还忙着维护文姜:“她哪里在意这些,还是黄姨爱宠,前些日子又大病了一场,就越发紧张她一时渴了饿了。”
陶文琳拿了茶碗抿甜水喝,一笑便过了,放下茶碗擦了擦嘴角就叹气:“可惜了今天没见着庆阳公主出来,姐姐觉得可不奇怪。”
皇室难以捉摸,这庆阳公主一时好一时遭更没个定准,她匪夷所思的事儿多了,大家反而见怪不怪了,旁的不说,哪有公主将自己贴身嬷嬷俱都打发了出去的,身边没个掌事嬷嬷,这筵席哪个不在心里嘲笑她没个体统。庄秀也感慨道:“老话说的好三代穿衣,四代吃饭,公主铺展了八两银子的酒席,茶果俱都普通,若说公主穷了我是不信的,八成还是身边没个得用的人,让人将办事银子都诳了去了,可恨她为人,竟没个人提醒,由着人糟蹋。”
陶文琳默了半晌,道:“可公主还有外家呢,承恩公府竟也随这些人去?”
庄秀一声冷笑:“保不齐坑瞒公主的就有承恩公府的人呢,所以说心不齐外人欺,他们这样才是抱团儿更往下下乘去了。”
陶文琳咬了唇,忍了一时终道:“我看也未必,咱们不也见过承恩公府家的二公子吗?看着也是个方正能干的子弟,断不会行此事......吧。”
庄秀想了几想,才忆起来赵广彦其人,她刚想说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见对面陶文琳粉面含羞的样子,猛地福临心至,便笑道:“要不人都说歹竹出好笋呢。”
不得这句话还好,得了这句话陶文琳犹如暑热天得了杯冰镇水,头发丝儿都透着舒爽欢快,偏还强撑着面上不显,眼中的笑纹已一圈圈荡了开。
庄秀心中觉得好笑,陶文琳素日里再端庄不过,身为陶家嫡长女,架子从来端的高高的,从不轻易示弱失礼与人的,细想想她几次露行倒还真都与承恩公府有关,小女儿家心思藏得深,也不知道几时起得,旁人竟都未发觉,哪里像陶文姜,恨不得昭告天下,许子扬是她一人的,凭白受了多少委屈。又想到承恩公府的门第,再落魄也断不会娶一个六品官家的女儿,怕这样一个娴雅聪慧的女孩情路更要波折,却不知怎的能让她想通此间关节,趁着情根未曾深中好罢了这些想头。
她们两个坐着吃果子,却好比一个春,一个秋,怀春的秀目含情,伤秋的轻愁忧容,端的是各怀心思,都不好与人说上二三。突的听到一阵哭闹吵骂声,马车又停了,庄秀掀了窗帘,往外一看却是到了紫藤胡同,这胡同里多居住些商户平民,只穿过了这闹市才能走上正经大街,她见黄氏车前已围了许多人,心下担忧着,就有一个随车的婆子过来禀报:“横叉子跑出一个汉子来,赶车的没注意将人撞了,那汉子的兄弟正理论呢,二奶奶让姑娘们安生坐在车里。”
见庄秀和陶文琳点了点头,那婆子说了这一句就走了,庄秀等了一时还不见开动,给他们赶车的李宝家的小子也挤到前头看了,就对拂尘道:“你下去看看,别是让人赖着了。”
拂尘点点头,跳下车也挤到黄氏车前看,见黄氏车窗紧闭,跟着的婆子在和那汉子的家人理论,李宝家的小子抄着手在一旁帮腔,管事的又拿出锭银子来,贫民下户成串的铜钱都少见,更何况是亮闪闪的大银锭子,是以吵闹声儿都小了,拂尘又见那汉子虽抱着大腿嚎,中气十足不像个重伤的样子,放下心来,按着黄氏的性子,名号都不必报,几两银子也就能了事了。
想着便要回转到马车上,突的住了脚,看了看前面争论着的陶家众人,又回头看了看陶文姜的马车,呆愣了半刻。
“我是个累赘,早该离了陶家的,何不就此去了?含山郡主见了我不过疑惑了一声,庄秀姐姐就吓得那样儿,若真个被认出来,岂不是害了大家?”
她打定了主意,头一转朝着侧面的小胡同走了进去,七拐八拐离紫藤胡同渐远了,眼角却泛出热泪来,不知道陶文姜见他如此知情识趣,会不会得了一声好?
李宝家的小子骂骂咧咧回了,一屁股坐在车头,扬起马鞭,想着给里面人道一声:“姑娘们,咱们这就走了。”
里面一个声响也无,他皱起眉头,姑娘不出声,怎的小丫头也不吭气,便又喊了声:“前面郭妈妈给了人五两银子,那些人也就都散了。”
车内静悄悄的。
李宝家的小子咽了一口唾沫,大着胆子掀了车帘眼往里一瞟,顿时骇了个半死,颤抖着扯了嗓子喊:“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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