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一紧,看他如此痛苦悲郁,定是在气恼我用忘川水承载那火珠扰了河中鬼魂的清静,这样看来,身边站的竟是个鬼了,还是个道行颇深的鬼。“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那人突兀侧身,一双有力的大手禁锢上我的双肩,力道之大马上要将我捏成堆菩提粉末。“对不起......”饶是我痛到眼角湿润,那人依旧不依不饶,只不过,须臾片刻,眼中的霜雪突然化开个半壕春水甚至还载着几片飞花。
我默默的忍着疼痛,待他将寒霜化成春水,再将春水蒸腾桎梏,终于等到掌中力道稍稍撤回,凝神聚力,一个后退转身欲逃。
不料,身未转成,却被捉进一个跌宕起伏,狂热急切的怀抱,他拥紧了我并在我耳边颈后如泣如诉,“我终于等到了你。”言语真挚诚恳婉转,几度停顿哽咽。
平素只看那些生旦净丑表演戏文,今日仿佛自己上了场,且这路数比戏文尚要夸张个千八百倍。莫说我并不认识眼前这人,即便认识,按照戏文发展,两人之间也应该循序渐进,缓缓图之不是的吗?怎的突然生出一身汗涔津燥?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终于落到了岸上,搂着我的那个怀抱也终于由波涛汹涌跌宕成微波细澜,待那厢涓涓流淌时,我终于憋不住推开那个紧箍的怀抱,愠恼道:“道友可是认错人了!”
那人眸中神色一滞,好似一个趔趄,神形俱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颀长的双臂突兀的僵持不收。
见他神色哀婉欲绝,眸中氤氲婆娑,我暗忖此人许是沉浸在一段无法自拔的情愫里才将我错认。念他有恩于我,且我无意扰了他的清修,他无意将我认成个故人,如此一波还一抱,正好两平,于是正色揖手道:“多谢道友方才出手相助,扰了......”
砰砰砰......轰轰隆......身后河川突然惊雷四起,山石坠坠陨落,河水翻腾四溅,不远处的冥界地府在浩荡中摇摇晃晃,若是惊动了冥界,必然会上报天庭,到时候事情便闹得更大了,我正着急不可开交,那人却阖目运掌于胸前,而后将两掌心处孕出耀眼红莲,奋力一推,铺天盖地席卷开去,莲泽落处,河水山川、荒烟流云皆凝滞般一动不动,须臾片刻便恢复了方才的平静。
此红莲堪堪令人钦佩,师父曾给我一朵金莲,不过只是朵金色的莲花,着实没有这般的威力。
一声闷哼。
我低头,一尾黑黢黢的鱼奄奄一息趴在我脚边,似乎还有些味道,咦!烤鱼的味道。
“蜜竺!”白泽从对岸飞来,着急将我检查一番,“可有哪里受伤?”
我掸了掸绯红的衣服,指着脚边的黑鱼摇头道:“师兄莫急,我还好,就是这尾鱼太倒霉了些,差点被混元火珠烤成尾熟鱼!现在这样,只有五分熟!”我仔细辨别后伸着五根手指头比划道,这鱼不好,忒不好,半生不熟的东西怎么能下肚呢!
白泽蹙起浓眉,“六界万物,草木虫鱼皆是命,此番皆是我们捉拿混元火珠才连累了这么多无辜的生灵。”很是悲悯。“对了,可知方才哪里来的一股山崩水啸的力量?怎的又突然止住了?还有,方才隔得远,我怎么隐约看到个黑影在这边?”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我头脑发蒙,环视一圈青冥空荡的四周,哪里有什么黑影?复又摇了摇头,“兴许是师兄看错了。”
“嗯。”白泽端详着羊脂清静瓶浓眉蹙的更紧,“太阳烛照乃是存世久远的上古神兽,威力无穷,灵犀多变,难攻难解。想来混元火珠也是通了灵性的,焚天烧地,摧山沸水,布下点什么幻象也未可知。”
幻象?是幻象吗?明明肩上还有些酸痛。我又有些糊涂了。
风卷着残云飘开,忘川水流潺潺,空荡无恙的周遭,只剩下脚边黑黢黢的鱼张张阖阖着鱼嘴,像极了方才那黑影的如泣如诉。
我捻手取了旁边几支蔓草编成草藤,将那黑鱼提溜起来,又自眼中努力挤吧出几滴泪水滋养于它,记得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对,“相濡以沫”,想想若是咳唾口水似乎不大礼貌,毕竟是我们弄伤它在先,所以只好滴眼泪了。
“你这是做什么?”白泽不明所以。
“这鱼好像伤的不轻,忘川水阴煞戾浊不利于养伤,不如将它带回三清境,放到太液池中疗养疗养,也好减轻我们的罪过。”我说的大义凛然,实则有另外一层深意,待到伤势好了,活蹦乱跳时,煲碗鱼汤也是好的。
“这......也好。”悲悯如大师兄,我就知道,定然会同意的。
如此我便将尾焦炭似的黑鱼纳入袖兜,还好我穿了件绯红耐脏的衣服,回去浆洗浆洗还是能接着穿的。
“走吧!”我与白泽说道。
谁料,话音刚落,远处天际又飘来个黑黢黢的物什,难怪这冥界叫冥界,入眼之物,不是黑的,就是灰的,再不就是玄的。
迫而察之,才发现,此黑物什不同于彼黑物什,除却那黑黢黢的鱼,方才见了位俊俏的男子,这会便是位貌美的女子。此女子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袅娜翩跹落在我面前很是端详和蔼,手中还端了只乌木碗。呃,这碗怎生的这般耳熟?
手脚麻利如白泽突兀的挡在我面前,抱拳摆了个恭敬和顺的姿势,“小仙白泽,与师妹见过孟幽神,今因我师兄妹二人奉璇枢天尊之命捉拿混元火珠打搅了贵界安宁实在抱歉的很,还请幽神宽宏大量能够网开一面,莫生事端的好。”
原来是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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