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菡酒楼的大匾两旁高高挂着两盏红灯笼,明明平常都是人满为患,门庭若市,但今晚却是不正常的冷清。
我犹豫地在门口来来回回,但始终没有下定决心进去,太诡异了,透着不寻常的气息...
可还没等我想明白,一切都不随我自己了。从酒楼里涌出一群蒙面人,大手一伸就把我“请”进了酒楼,此刻我便知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果然,大堂里空无一人,显然事先已经经过了安排,门口又被那群蒙面人挡住去路,逃不掉了,那我也就不打算躲避了,怀着再死一次的心理,我向堂内大喊:“秦朗,你出来。”声音在空荡的大堂回响,显得格外诡异。
这时从楼上缓缓走下来一人,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声音的清冷可以让人明白他此刻的冷漠:“梁庭,我其实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活着,其实当初父亲想让我娶你,不过是权宜之计,我是十分厌恶的,我讨厌一切强加在我身上的东西,包括你,但昨日没想到我竟然对你产生了兴趣,可惜你应该是个死人了。我可以杀你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
他的声音凛冽,全然不似当初的温润,那个在墙头马上的少年,终是和我一起死去了。
我冷冷道:“你若真是此番厌恶,何不同我直说,为何却要害我性命!”
秦朗哈哈大笑起来,从楼梯上下来,“可笑!真是可笑!同你直说?此中众众难道你还未看出个究竟?”
我心中一痛,想起几个月前秦朗对我的突然疏离,我却在心理不断为他找着借口,“你几个月前就已生出了这种想法?我以为...以为...你是真心...心悦与我的。”
他走近了,脸上又恢复了当初翩翩公子的模样。
“庭儿,你空有一个女公子的头衔,内里却傻得要命。”
他的手在我脸旁游离,却始终隔了一段距离,“你一个死人却还在这里...和我谈什么情!”
他的声音陡然升高,快退了几步,就退进了阴影里,我吓了一跳,想跟着他,身子却砰然被无数个丝线拦了住,一个踉跄就摔在了地上。
我趴在地上,脑袋里都是“嗡嗡”得乱响,从我的脑髓一直深入,将我的五脏六腑都搅了个遍。
在一次又一次疼痛的潮汐里,我抽空抬起了手,看见上面的肌肤附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发光细线,正一寸寸开始剥落我的肌肤,吞噬我的血肉。
“啊!秦朗!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想往外趴,可身后秦朗的声音却像恶鬼一样死死纠缠。
“你跑不掉的,这血魔咒会吞噬你的躯体,从此这世上不再有梁庭一人。”
他说的不假,还没爬出半步,我的手指就开始剥落了,我只能靠着手掌在地上摩擦,让自己的身子可以远离这个咒法。
手好像触及到一片湿润,我哭了吗?怕是真的要离开了,对人世终还是不舍吧。
身体上的疼痛已没有那么让我在意了,我抬着头,从缝隙里窥探这外面的一轮明月,曾多少次看它是被父亲逼迫写诗,那诗中对于月儿的感慨皆不是我真心诚意,可现下我却想能再仔细看一看月亮啊。
我看着夜空,想起曾和江城探讨过的星星几何,和他说过澄湖上的月色有多美,和他约定过...若有机会...定要一起泛舟湖上。
如今...都是做不到了。
我的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溅起灰尘,眼前一片朦胧。
以至于我没有听到、看到,身前一排排黑衣人倒下,那个身影跪坐在地上把我扶起来。
我勉强睁开了眼,江城!
我有些惊喜了,但又怕是我身灭前的妄想,伸了手想去探查他的虚实。
他一把把我的手抓了住,不顾我的肮脏可怖,轻轻放到自己的脸上。
是他!
我笑了,那温热的感觉,让我不再觉得自己是那么不同。
“你再说什么?我听不见。”
江城的嘴张张合合,可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见,大概我的耳朵也消失了吧,下一个会是我的眼睛...还是嘴巴?
江城看着怀里的女子,她已经完全失了神智,眼睛半张着,但已经没了焦距,他不断喊着她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江城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没有丝毫犹豫,冲着自己的手腕划了下去。
鲜血瞬时间喷薄而出,洒在了那女子身上,所到之处显现出暗红色的丝线,江城一只手打了样式,在自己唇前放定,口中开始默念起咒语来。随着那咒语,鲜血铺开,熔断了红线。
“怎么会!”
躲在安全地方的秦朗眯着眼看着一切,却仍不可置信有人会破了这咒法。
江城的血流了一地,在二人身边四散开来,直到那梁庭身上的红线尽除了,江城才伸手封了自己的穴位,血慢慢止住。
他用力将梁庭从地上抱起,转了头,一双鹰眼深深望进那黑暗之中。
秦朗身上一颤,只觉得全身凉了一半,半分也不敢动,他本是确信那人看不见自己的,可这眼神却实在让人恐惧。
这一眼没有持续很久,江城回了头,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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