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只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一只大花猫蜷缩在前廊一角,懒洋洋晒太阳,檐下的鸟笼里,一只羽毛艳丽的小鸟跳来跳去,一刻也不肯闲不下来。
他们走入小楼,猫也不关心,鸟也不关心,只有那几只蝴蝶受到惊扰,翩翩远去。
屋子里,那个男人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卢大双轻轻走过去,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几句,他一边听,一边用眼睛不停打量他们,忽然说:“你们都是小双的朋友?”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既像是盘诘,又像是痛恨,两个人谁也没有回答,远远地看着这个男人。
屋子里没有灯,但是很亮,窗外的阳光射进来,他的眼睛像波澜不惊的湖水,看不到一丝涟漪,冷冷地说:“你们把我的女儿怎么了?”
王岩淡淡地说:“我们并没有把她怎么样,只是她惹了点麻烦,找个地方藏了起来。”
他注视着两个人,眼睛里终于出现了表情,像是一种无奈,又像是一种愤怒,叹了口气说:“他在外边惹了麻烦,第一个找的应该是我这个父亲,而不是你们,难到她真的这么讨厌我?”
王岩想了下说:“可能她觉得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处理,不需要再麻烦你。”
他又笑了笑:“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经常连家都不回,觉得已经到了可以离开家,完全靠自己闯荡的时候。”
他向王岩投来感激的目光,点点头,勉强带着一丝笑容:“你说的对,她是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我这个父亲多管闲事。”
他又笑了笑说:“你们坐,快坐,到这里来不用客气。”
他看着两个人远远地坐在对面沙发上,他们都不时习惯受到拘束的人,他们看出这个男人喜欢发号施令,惯用命令的口气,这让两个人很不愉快。
这个男人看着他们笑,笑得很愉快:“你们既然是我女儿的朋友,到这里就跟在家里一样,我是个生意人,走南闯北,你们不必拘束。”
然后他自我介绍:“我叫卢冠东,也是中国人,你们可以叫我卢叔叔,也可以叫我卢大哥,不知道你们怎么称呼?”
王岩说:“我叫王岩,和你一样,也是个中国人,至于他......”
他指着安仲根说:“他是韩国人,叫安仲根。”
安仲根双手扶膝,正身危坐,点点头说:“我叫安仲根,冒昧打扰,请不要见怪。”
卢冠东一听到这个名字,上下打量着他,眼睛渐渐变得明亮:“你,你是首尔的安仲根?”
安仲根身子坐得笔直,点点头说:“首尔只有一个安仲根,没错,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卢冠东低下头,凝视手里握得那串佛珠,这串珠子黄澄澄的,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在手里捻得“嘎嘎”作响,过了很久才慢慢开口:“我去拜访过你几次,你都闭门不见,没想到我们在这里遇到了。”
安仲根点点头,没表现出任何歉意,每天想见他一面,有求于他的人数不胜数,何况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卢冠东说:“我是个商人,到这里来做生意,本来以为韩国是个现代文明社会,只要遵纪守法就可以生活得很好。可我没想到,在你们这个国家,除了国家制定的法律,还有另外一套地下秩序,这套秩序远在你们这个民族出现法律之前,它就已经存在。”
他的声音有些悲愤,显然是在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平。
王岩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所以他只是听,没有说。
安仲根笑了笑:“不只是韩国,还包括日本,和你们国家的台湾省,其实都存在这种地下秩序。社会深层次等级观念是很重要的原因,晚辈对长辈必须无条件尊重,甚至见面要行礼。在你们国家消除了阶级,破除了等级观念,所以很难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帮派,也就形不成有效的地下秩序,但这并不代表你们过去就不存在,你们的地下秩序也是远远早于法制的建立。“
卢冠东说:“在中国的时候,一直羡慕国外的自由生活,但我真正生活在这种所谓的自由之中,才发现原来这种自由只是表面,付出的代价远远比想象中大。”
王岩忽然觉得,他到韩国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言语之中带着辛酸。
王岩忽然对他产生了同情,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不自觉的拉近了距离。
卢冠东说:“我拿着全部的家当到韩国投资,希望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没想到在你们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深不见底的陷阱,我一掉进去就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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