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对方是谁,但单看无弋的样貌以及身上的将袍,李曲已经猜出了大概,他浑不在意地将散落在胸前的枯黄头发甩至身后,仰头笑道:“如此看来,羌人好不容易夺去的新乡,又要被虎祐军夺回来了!”
无弋将李曲细细打量了一番,并不接话,只颓然地坐在墙角,双目无神地看着地上“吱吱”乱叫的老鼠。
李曲讨了个没趣,也不再找话,自顾自地躺了下来:“时也命也,一代新人换旧人,我们老了,老了!”
他见对面的人依然没有反应吗,又激愤地道:“可老夫为燕王鞠躬尽瘁十几年,如今就要身首异处,实在不甘呐!不甘!”
无弋闻言,双目动了动,抬眼看向李曲:“你是燕人?”
“我是大祐人!”
无弋无心与他打哑谜:“你就是燕人说的那名内应吧,难怪虎祐军会在半路杀出来,原来是你这个内应出了问题,果然燕人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徒!”
李曲坐起身来,正色道:“将军此话说得就有失公允了,新乡一战,若不是燕王提供了大量粮草,你们在他国作战,能支撑三月之久吗?
“我听闻虎祐军将士被下了药,几乎全军上吐下泻,而你羌国士兵还被斩首十五万才夺得新乡,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无弋怒发冲冠,一拳打在身后的墙上!
成王败寇,他认!
然则被关在这破地方,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总兵奚讽,叫他如何能忍!?
“无弋将军对吧?”李曲神色悠然,完全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我再悄悄告诉你,虎祐军只带了五万兵力来昌平,与你们一战有所损伤,兵力必然减半,可你猜,你的下属敢不敢冲上关来救你?”
无弋眼里闪过一丝绝望,他闭上浑浊的双眼,悲从中来。
姜乞其人,他最了解不过,听闻自己被擒,必会想尽办法要救自己,然而姜乞性格沉稳,贸然攻打昌平关,绝不是他会做出的决定。
加之昨夜军师曾说虎祐军大部队必定驻守在关中,姜乞就更不会带兵前来了。
可刚刚,对面的人说虎祐军在昌平只有五万将士。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姜乞必定会走水路进入厢城,以为可以避开昌平天险,殊不知正钻进了虎祐军设下的圈套。
无弋气得直发抖:“薛曜小儿,阴险至此!”
被骂阴险的薛曜自然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因为他正率领着三千精兵从厢宁道往厢城直奔而去。
况且,此计也不是出自他手。
他自小在军营之中长大,崇尚光明正大的对决,对谋士军师之流向来不屑!
几日前,那个似笑非笑的小姑娘让他如此这般行事时,他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转而又想,如此行事虽有失君子之风,但却能最大限度地保障将士们的性命,何乐而不为?
什么君子不君子的,都见鬼去吧!
薛曜马鞭狠狠一挥,身下的战马越发迅疾,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到厢城,亲口告诉那个狡黠阴险的小姑娘,她的计谋果然成功了。
她一定会微微抿嘴,舒展眉头,将那一盏白玉茶杯捏在手里缓缓摩挲。
这是这些时日以来,薛曜发现的小秘密,小姑娘在思索事情的时候,习惯性闭上眼睛,一旦有了解决方法,她又会抿嘴把玩手里的东西,仿佛是要通过这样的小动作缓解内心的兴奋。
薛曜心道:小小年纪,笑也不放声大笑,哭又不放声痛哭,真是谜一样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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