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顾君宁向他道谢时,他并未提及闻西舟的事。
顾君宁回房后,仔细在灯下察看药方上的笔迹。
那手字飘逸优美,但转折撇捺皆显得浑厚些。
她就着昏暗的烛火,临摹了不下数十遍,勉强模仿得几分形状。
要是有人问起,她大可说是习自兄长,虽不完全一样,但也遮掩得过去。
直到后半夜,她才誊好药方,药方上的字迹已有不小变化。
次日,定国公府的人上门找她。
她将药方交给来人,让二叔跟那人去韩府账房支取报酬。
没想到,定国公府出手阔绰,痛快支了四十贯钱给顾二爷。
顾二爷惊掉了下巴,“哪、哪用得上给那么多?”
“国公爷说,以后还有劳烦顾娘子的地方。”
四十贯一到手,顾二爷所欠的两百贯,已补上五分之一。
顾二爷又喜又愁,去找顾君宁商量说:“三娘你看,要不,你请定国公他老人家,再给你举荐举荐,专给那些大户人家看病?”
顾君宁别了他一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他被瞪得呆了呆,半晌没回过神来。
这、这都什么眼色?
怎么好像他才是她侄女似的……
药方很快送到韩彻手中。
韩彻命人照着方子抓药来煎,待下人送回方子后,他关上门取出另外几张药方。
那几张药方,是义诊当日,顾君宁亲手写的。
韩彻不知出于何故,命人收集了几张,一直放在书房里。
今日,那张药方一送到,他便看出有些异样。
两相对比之下,韩彻心中一惊,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但下人来传话说,国公爷请十三郎君过去。
“祖父。”
韩彻赶到房中,丫鬟已服侍韩中尧服了药。
韩中尧手里握着昨日那只锦盒,锦盒依然紧紧掩着,未曾打开过。
“你们都下去吧。”他将锦盒递给下人收好,对韩彻招招手道,“十三,过来。”
韩彻先是问了祖父的身体状况。
见老人眼中的血丝褪去,目光清明了不少,他才放下心来。
“顾家三姑娘,她若果真博极医源,精勤不倦,又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怀的是大慈恻隐之心……”
“那你,就全力助她重整济世堂,恢复顾家声名。”
韩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若她想救的并非一姓之家,只要不堕顾氏清名,便许她后顾无忧,让她做顾家的人该做的事。”
韩中尧说完长长一段话,干咳起来,韩彻依然不置一词。
待老人的咳嗽平息后,韩彻藏在袖中紧紧攥着的拳头才慢慢松开。
他像以前那样,恭敬地俯身行礼,答了声“是”。
韩中尧眼中闪过些许不忍,缓缓道:“十三,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吧?这是我欠顾家的。”
多年暗中照拂,韩彻从未过问,但早知祖父与顾家必有渊源。
他站直身体,摇头道:“祖父错了,我不想知道。”
在韩中尧惊异的注视下,韩彻转身离开房间,只留下一句冷冷淡淡的话。
“这是整个韩氏,欠祖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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