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儿子起名陈恩,可那小子啊,一点不记恩。
她对他抱有莫大的期望,她希望他能将术士一脉传承下去——可他不愿。
他在没结婚之前尚且愿意装装样子,结婚之后就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应付。
失望是一点点堆积,然后在某一刻压垮期待的。
她对陈恩,渐渐的就一点期望都没有了。
儿媳妇颇为尖酸,总是在她面前阴阳怪气,她儿子呢……大概心中所想与儿媳妇没差,碍于母子情面说不出口罢了。
再后来,她准备与儿子分开来住,也是那一年,她的孙女陈熹出生。
她那时正准备出去,儿媳妇抱着孩子进门,她一眼便瞧出那孩子是早夭之命,决计活不过十岁。
后来再回想这一段,她总觉得缘分奇妙。
不过一眼,便对那孩子无比喜爱,恰恰好儿媳妇嫌弃这孩子是女娃娃,她就将人要了过来。
陈熹这孩子生来就该招人稀罕,可却是早夭之命。
她想或许是她的存在,导致这孩子命中早夭,她已经接连失去父母与爱人,陈熹是她最后的亲人了,她没法接受陈熹死亡。
所以她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是一切错误的起源。
她将陈熹的命格,与一个天生福泽的孩子调换,又用术法掩去陈熹的灵魂信息,防止阴间官员发现异常。
那时候她不知道这个掩埋灵魂信息的术法叫沉匿之术,更不知道沉匿之术有十分严重的负作用。
她做好一切,带着陈熹生活在沽峪乡,只有年节之时会叫她去父母那边小住,如此又安稳度过几十年。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
陈熹二十八岁那一年,她八十六岁,两个神秘人找上门来。
她不知那两人是谁,只知其中一个是一只百年老鬼,另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她看不出深浅。
这两个人来,同她说起二十八年前她做的孽,说起沉匿之术的后果,说起她应当付出的代价。
她虽惊讶于有人知晓她的作为,却也明白天理昭昭,因果循环,所以她平静地接受了惩戒。
但叫她惊讶的是陈熹。
作为一个术士,她自然希望后代继承自己的衣钵,将术士一脉传承下去,曾经这个后代是陈恩,现在是陈熹。
然而陈熹这妮子天生反应慢,与她说一句话,她得费相当长一段时间去理解,再做出反应。
这样的孩子,不适合做术士。
她想。
她曾试图教导陈熹,但没什么收获,后来便无奈放弃,只求陈熹安稳活着就好。
谁曾想到这孩子不但学会了她之前教的术法,还用得很好,甚至还能提出交易功德来洗清她的罪责的方法,企图减轻她的痛苦。
那时候她才发现,这个孩子瞧上去稚嫩,其实已经二十八岁了,是个成熟的大人,拥有独立的人格。
她完全拗不过她的孙女。
再后来,她将财产全部赠与陈熹,希望这个孩子能活得自由一些。
再往后,时间到啦。
时间过得真快啊……
一眨眼,一辈子就过去了。
回首望去,她的一生,似乎总在送别。
她的生命微不足道,不过万千苍生中渺小的一粟罢了。
她做过许多好事,也曾助纣为虐,更亲手犯下滔天大罪,短短人生啊,有功有过,平凡而已。
此生,她走着一条无人路,委实太过寂寥,只盼来生,宿命垂怜,予她分毫温暖,不必轰轰烈烈,只要细水长流。
只需微尘凌渡,笑掩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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