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从正房出来,走到院子后头,说是后院,其实并不大,不过一丈见方。左边是她种的菜,葱郁喜人;右边则是吴氏的地盘,里头只稀稀拉拉种着几根小葱。
还需得趁着清明将至,再翻上一回地,种上些茄子豆苗……朝颜一边盘算着,一边去丈量地儿,寻思着要将鸡窝搭到外头来。忽而一只肥嘟嘟的狸猫从墙上跳下,冲她叫了一声。
朝颜一怔,下意识地朝后面看去,见偏房上方仍旧炊烟袅袅,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狸猫一双琉璃似的眼睛盯着她:“为何停下对曾宝华的惩罚?”
“曾宝华被押在牢中,若我继续写,他出狱那日便是他死亡之日……”
“哪又如何?”狸猫一脸冷意,“惩罚既已开始,便不能停下。若是你自作主张停下,反噬会更厉害。”
“神女……”朝颜欲争辩,狸猫却一摇尾巴,跃上屋檐,消失在艳阳的光圈中。
朝青在后头嚷道:“姐,拔些生菜来吃吧。”
“暧。”她应了,一颗心却无端沉了一沉。
蒸素肉丸,生菜羹,腌王瓜,白米饭,朝青吃得很满足。他吃完,又勤快地将碗筷洗了,一脸讨好地看着朝颜:“姐,我去找刘板凳玩了?”
朝颜叮嘱他:“别总与刘板凳打架。”
当然不会打了,说不定刘板凳还会感激他呢。朝青乐呵呵地走了。
朝颜将昨晚从赵娘子处借的篮子放在灶台上,往里头装了一罐子腌王瓜,又装了十来颗素肉丸,预备将篮子还给赵娘子。
她出门照旧是老三样,斗笠、篮子,手帕。再过几日便是清明,她边走,心中边盘算着待会要到棺材铺去,买上一些黄白纸,割了折成莲花与元宝,在清明时烧与父母。
想起双双逝去的父母,朝颜心中仍旧一阵悲痛。饶是已经过去几年了,她仍旧抑制不住心中的恸痛。
清明时节雨纷纷,朝颜心思恍惚着,忽而见地上的青砖洇了豆大的水渍,竟是下雨了。朝颜加快脚步,很快便到了赵娘子家的豆腐店。
她进得赵娘子家时,见里头还有个小娘子在买豆腐。不过一息的功夫,雨点便密密地下了起来,铺天盖地俱是溅起的朦朦水珠。
赵娘子见她进来,笑道:“原是姜姑娘来了。”
买豆腐的小娘子转过头来,杏眼似水,看了一眼朝颜,朝颜便觉着她有些眼熟,再一想,可不就是昨日遇上的屠户家的娘子。
朝颜将篮子还与赵娘子,赵娘子瞧见里头的东西,忙道:“这怎么好意思,不过是一个篮子……”
朝颜笑道:“只一点自己家做的东西,也不值什么钱,赵娘子快快收下。”她说着便要跨过门槛,要走进连绵的雨幕中。
赵娘子一把将她拉住:“雨这么大,你且在这里歇一歇。”她拉着朝颜在一张小凳子上坐下。
赵娘子转过头来,也劝屠户家的娘子:“你且安心坐着,难不成你家阿郎回去还埋怨你不成?”
听着话语,两人似是很是熟悉。
屠户家的娘子笑道:“倒是不会,只是这雨下得这般大,我怕他不懂得避雨。”
赵娘子羡慕道:“你们俩可真是似神仙眷侣般。”
这时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跑出来:“娘亲,我有些渴了,想喝水。”
屠户家的娘子便注视着男孩,眉眼真真是羡慕之情:“我与阿郎成亲也有数年了,只是还不曾有孩子,倒是遗憾。”
赵娘子宽慰她:“你与阿郎还年轻,将身体调养好了,将来生个十个八个的,倒叫你烦恼了。”
屠户家的娘子瞪大双眼:“十个八个,谁来帮我带呀!”
两人絮絮说着话,都是些家长里短的,朝颜听着,也不往心里去。
雨却是越下越大,水排不出去,渐渐地竟要漫上石阶上来了。
众人都巴巴地望着那水,忽而见一架两匹马车缓缓驶来,马匹肥硕,车厢外面的装饰很是奢华。
赵娘子的儿子天真无邪,当下便清脆道:“好漂亮的马儿!”
他话音刚落,马车忽而停下,一个俊艳的公子撩起帘子,神色有些惊喜,道:“姜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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