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娟娟本来想解释几句,但想想老爷子今天心情不好,没有说什么,吃完饭,就带周记诚去看耍龙灯。
今年耍龙灯,请的是何家老爷子“点睛”。毛笔、红墨水准备好,锣鼓敲起来,喇叭吹起来,热热闹闹的场景就烘托出来了。主持人宣布,请何家老爷子“点睛”。何家老爷子牵着孙子,慢慢悠悠前来,朝龙头三鞠躬,转身向众人一个深揖,人群里就发出欢呼声,老爷子神情肃穆,拿起朱笔,在红墨水里醮了醮,提起笔,在龙头眼珠子上轻轻地点下去,隆重而肃穆的“点睛”仪式就在众人的欢呼声、锣鼓的“咚咚”声中结束了。
禾堂上,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老人、女人和孩子,还有卖瓜子花生的、卖香烟口香糖的摊贩,鞭炮声、锣鼓声、叫好声、吆喝声、小孩嬉闹声,交织为一幅生动的传统画卷,活脱脱《秦腔中的场景。只不过,那是听秦腔,这是看龙灯。
龙灯舞起来,两条龙面对面一字摆开,龙灯前面各有一名戏珠的男子,那珠子安装在一个铁制的网兜里,用一根木杆支起,戏珠的男子双手擎着木杆,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左转右拐,上蹿下跳,时而高高举起,时而紧贴地面,那舞龙头的壮汉,就将龙头随着这珠子,左右飘忽,上下翻飞,而其余舞龙的壮汉,则紧随着龙头方向,行云流水般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龙头至关重要,龙尾也不可忽略,往往前面的人原动不动,龙尾却要来来回回左右摇摆。两条生动的龙,直舞得天地雄浑,风调雨顺,吉祥如意。精彩处,人群中一片喝彩。
舞龙的时候,鞭炮是断不可少的。炮竹一响,新年吉祥。那交织着年味儿的鞭炮、花炮,甚或电子鞭炮,从舞龙一开始,就不能中断,这样才能祈求一年顺风顺水、顺心顺意。
这样的热闹,持续到深夜。大多数孩子是顶不住的,困意就慢慢爬进周记诚的脑海,将他的眼睛迷迷糊糊蒙上,带他进入梦乡。张娟娟和王晓霞看得起劲,没成想孩子睡了,只得将孩子抱在胸前,裹在自己的羊绒大衣里,喜滋滋地往回走。这一晚,就这么过去了,烦恼也好,欢喜也好,日子就慢悠悠地种在心上,生根发芽。
大年初七,上班第一天,医院组织了团拜会:新春好!新春吉祥!洋溢着热情的问候和祝福,既是期盼,更是心愿。怎么好?好到什么程度?是周斯绵需要好好考虑的问题。可是,仅仅是他一个人考虑远远不够,要集合众人智慧,想办法将医院搞上去。
周斯绵和侯江涛商量,现在,医院人心已经平稳,刘志和案的阴霾已经散开,我们开一个“诸葛亮”会,也就是大家平时所说的务虚会,听听大家的意见和想法,这个会又与上次的调研会不同,上次侧重摸家底,这次侧重于绘蓝图。
冗长的会议,持续了一周,一个一个副职领导带着所管科室、部门负责人,逐个谈计划、梳重点、找问题、理思路,将所有的问题摆在桌面上,一个一个谈清楚,碰撞出思想的火花,形成医院当年、五年、十年、二十年的发展规划。这个规划,要拿到医院职工代表大会上去讨论、表决,再形成正式的文件,变成医院上上下下的行动指南。
听完意见、谈完发展,周斯绵和侯江涛对医院的发展信心满满。“意见比较集中,”侯江涛说,“我归纳了一下,主要有五个方面,重启新院建设、启动三甲医院复审、配齐中层干部、绩效制度改革和建立现代医院管理制度。这些工作,每一项都非常重要,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要一项一项列出时间表、路线图,想尽一切办法调动职工的积极性。”
“任务繁重,工作压头,我们争取在出节之前,将规划初稿拿出来,分头向市委市政府和省市两级卫生行政部门做好工作汇报。”周斯绵建议。
一场惊雷滚滚而过,劈开了混沌的思维。春雨下起来,不知疲倦地浇灌着季节的细缝,干涸的泥土散发出湿润的芬芳,几朵迎春花探出黄色的小脑袋,春梅正在吐蕊,吱吱喳喳的鸟儿在新芽抽丝的枝条上跳跃腾挪。初春的气息,正在掩埋冬天的沉闷,覆盖冬天的阴郁。春天来了,该是大干一场的时候了!一切准备就绪,激发斗志的时刻到来了!
纷繁复杂的工作,一件一件理清了头绪,就要扎扎实实干下去。第一件事,就是重启新院建设。这是职代会上定下来的头号工程。
在刘志和手里动工的新院建设项目,已经停工两年。当年,刘志和的理念是,建设规模最大的豪华医院,贪大求全,除了那些上面打招呼的项目,都是最低价中标,直接的恶果就是玩到最后,玩不下去了,承建方纷纷要求追加投资,有的项目已经追加到比中标价高出一倍的资金,还远远不够。当然,能让刘志和追加投资的项目,都是跟他谈好了回报的,否则免谈。刘志和当初之所以坚持要最低价中标,不是他没有预料到结果,承建方愿意最低价中标,也是看到了刘志和心里的小九九。医院职工议论纷纷,却是无可奈何。有人曾经预测,市人民医院会出现“大楼建起来,干部倒下去”的严重后果,当时有人不信,刘志和处理关系是一把好手,跟人跟得紧,只要跟的人不倒,他就一定不会倒。谁知道,他跟的人倒了,就轮到他倒霉了。
听到重启新院建设的消息,承建方蠢蠢欲动,周斯绵的办公室被各个建筑老板包围,有做基建工程的,有做外墙装修的,有做内部装修的,有做地板砖的,有做墙体材料的……都想加价,都想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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