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仪式现场,只有周斯绵、张娟娟、周记恩、周记成、黄川明。场面显得非常冷清。但是,周斯绵觉得,父亲一生不喜欢张扬,这样很好了。
张娟娟早就哭得梨花带雨。从在村部接到黄川明的电话开始,她就表现出极大的忏悔。她侍奉老爷子二十多年,却在他生命最后一程决绝地离开了。这是命运的捉弄,还是自己的不孝?一个家庭,好端端的,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呢?难道是那么过不下去了吗?
看着老爷子平静的脸,张娟娟内心五味杂陈。她想,其实很多事都是忍一忍就过去了。很多事一时看起来心意难平,甚至怒火中烧,或许难以自拔,回过头一看,却是过眼云烟,很多时候都不记得当初是为什么吵架了。
一个家庭,如果没有相互包容、相互支持、相互理解,剩下的就只有埋怨了。
周记恩和周记成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在他们印象中,爷爷就是一把硕大的伞,为他们遮风避雨。尤其是周记恩,他记忆最深刻的是父母出事后的那段时间,爷爷俨然是自己的精神支柱。
爷爷走了,自己的精神支柱却不能塌。崩塌的精神,就像没有骨头的人生,无法支撑一个人走得更远。
现在,周金鹏一动不动躺着,远离了人世间的病痛、烦恼、琐碎。
周斯绵俯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父亲的脸。脸在皱褶,纵横沟壑,述说着他一生的经历,这经历既有沉重,也有轻松;既有经验,也有教训。人的一辈子,经历过欢乐痛苦,经历过悲欢离合,经历过人世间一切的苦与乐,才算真正的强者。
周斯绵的手,停留在父亲的白发。他忍不住哭了。这些头发,曾经稠密、乌黑,茹茂密的植被,披在父亲头。母亲曾说,看你爸的头发,就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是个帅小伙。后来,母亲长眠凤仙村,父亲有一段时间也叨叨,死后要跟老伴儿葬在一起。谁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改变主意,签了遗体捐赠协议。
周斯绵最后握了握父亲的手。这手,已经冰凉、硬邦邦的。这辈子父子缘分,就要终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没人愿意面对这样悲伤的时候。
周斯绵松开父亲的手,直起身子,哽咽道:“爸,您一路好走!”
哀乐响起。
亲属们搞完遗体告别仪式,周金鹏被几个壮汉,从水晶棺里抬进了医学院专用的转运车里。
“爸……”张娟娟的哀嚎,撕裂了殡仪馆的空气,撕裂了空气中的每一个有生命的生物体。
“爷爷!”
“爷爷……”
周记恩和周记成呼天抢地。
周斯绵一手牵一个男孩,说:“爷爷去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叫天堂。”
周记恩不哭了,也不喊了。他知道,没有所谓的天堂。那只不过是人类安慰自己的神话。他是大学生,不信这些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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