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侂胄康健之时,他府上府外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只是一夕之间病入膏肓,又卧病在床,昏迷多日,已有月余不曾上朝,府上一下便冷清了许多。
“人走茶凉”便是这个道理,虽然这位褒贬不一的韩相公还未死,但十数年的独断朝纲,翻云覆雨,朝中已有无数人当他死了,或者说盼他死了。
就算手下门客无数,相州韩氏底蕴深厚,一朝失势,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空空一片什么都没有。
韩侂胄的夫人吴氏衣不解带,照顾了自家郎君数日,心急如焚,五内郁结之下,也已经病倒了,病去如抽丝,一时也起不来身。
所幸世家大族自有规矩,韩侂胄又御下极严,治家有道,府上仆从奴婢虽然面上隐带惶恐之色,但行动举止之间并不慌乱,都还是井井有条各司其职,养子韩?也已长成,虽然文武未成,但也没有长成什么坏人,并无寻常纨绔子弟的恶行,于家国大义上也无半点含糊,在待人接物管理家事产业上还有些天分,这些日子,亦是韩?在接待府上来客,极力维持韩相府的平静。
韩侂胄与吴氏皆是勋贵外戚,又是世家大族出身,不是没有安排妾室,韩氏府宅中妻妾奴婢成群,族中更不是没有人想过继子嗣给韩相公,想要过继承祠的人,可以从相府门前排到大相国寺,但是他夫妇膝下却没有个一男半女,韩?乃鲁宜之子,苏子期是苏轼后人,两人都和相州韩氏没有半分血缘关系,但谁能想到韩侂胄与吴氏身边就只抚养过这两人,身边竟无相州韩氏的同族子弟侍奉。
正是因为如此,昔日在相府之中,尔虞我诈阴私算计之事比比皆是,为得便是韩侂胄的支持培养,当世名门相州韩氏的承祠资格。
当年谁都没有想到,苏子期确实不是他们所想的韩侂胄私生之子,乃是苏轼之后,并非韩琦之后。就是韩?年岁渐长,心智成熟以后也颇为羞愧,当年鬼迷心窍受有心人教唆,有意无意间,总是略略有些离间苏子期与吴氏。
以至于苏子期幼时生生背上许多本不该有的名声与非议。
韩?长成之后对这个义弟倒有些真心,一是因为少时相识,心中有愧,二是因为苏子期对他的继承权并无威胁,反而或许能在将来真正的危急关头,助他一臂之力。
他深知,自己身边人大多受韩侂胄权势吸引,有几分真心都是未知数,真正到山穷水尽之时,树倒猢狲散,只有如苏子期这般,与自家关系匪浅又有本事的人,才能搭把手,才肯搭把手。
是以韩?见到苏子期与追命携路程二人来到相府时,神色之间颇有几分克制不住的激动,向追命施了平辈半礼,见了礼,就向苏子期道:“行止,为兄可算是把你盼来了,太傅带着盛捕头已在府中守护了七日,但你不回来,为兄总是放心不下。”
韩?与苏子期自幼相识,虽然少时不睦,长大后也已释然了,说话口气颇为熟络,称呼的也是苏子期的字行止,苏公子苏行止。
他晓得自己这位义弟素有本事,寻来的能人义士定也有几分不凡之处。
太傅说的是诸葛正我,算上本朝他已是四朝太傅,盛捕头则是说四大名捕中的无情盛崖余。
也唯有诸葛正我亲自到场,才能阻止源源不断的杀手,与天下多方的刺探,表明他这个太傅还是站在主战派这一边的。
苏子期问道:“这几日,义父的病况可有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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