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远走北地,心上存着志气,携着轻刀快马,脚步不停,就这样走远了。
临行时那句若有若无的喃喃自语,早已经消逝在了风中。
漫山的烟岚云雾已消散于松柏青翠之间,和煦的天光这么一照,晕染出片片潋滟绮丽的光彩来,宛若尚未融化的琼花玉树,风过云绕间是一片极美的景致。
苏子期走到门口,微微抬头,远远眺望着山上山下的景色,繁华的汴京与幽美的天泉山脉。
他能看见红楼弟子在演武的样子,黄楼正在做早饭,香气与炊烟漫上了山阶。
小径大道上都有门人弟子,执事值守在走动巡视,小小的点,连成许多细细的线。
有人舞刀弄剑、演练阵法,有人在整理东西,搜集资料。
他们站在玉峰塔上,还能隐隐约约地听见了红楼附近演武呼喝的声音,大批的弟子摆成阵势,随苏公子从南边退下的精锐,平南侯府的部曲家将,都在各自操练。
——一日之计在于晨,真是好不热闹,这热闹却也不喧嚣,更无半点凌乱。
各司其职,一片蒸蒸日上的气象,人才济济一堂,英雄辈出地灵人杰。
云华陪侍在自家公子身边,稍稍退后一些,也能将整个总舵收入眼底。
她微笑,“恭喜公子又得了英才,如今总舵群英荟萃,人才辈出,离大业又进了一步。”
“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愿公子尽揽天下英杰。”
呵,当她云华不会拍与舔吗?舔狗,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不过,她也不算是硬生生地舔,云华虽然不能说是沈离人那样的脑.残粉,但也是全无二心的忠诚。
风雨楼愈好,自家公子愈强,她才能保全自己,并且过得更好。
苏公子微微摇头,“有句话叫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即使能网罗到不少勇武之人,却难得这世间大才。”
“江湖侠客,武林中人皆是自命不凡,不可能像行伍之人一样,无规矩不成方圆,谁也不服谁,是成不了事的。”
云华低眸,望着塔下的景象,道:“别人我不知道,但风雨楼、灵鹫宫、补天以及花间派总是服从公子的。”
“虽不能说做到令行禁止,但也有不少地方能为公子所用。”
苏子期叹了一声,“江湖人本就和行伍之人不一样,自然很难让他们所有人都齐心协力做一件事。”
“即使能够做到,总共也只有那么些人可用而已,九州广阔,江湖人才多少?二十年前天地大变,风气大改也不过涨了数万。”
“我从来没想让他们去打仗,但他们做些旁的事倒是不坏的。论搜集情报,打探消息,很多军中斥候还比不上江湖人。”
他这话说得不错,汴京的禁军糜烂至斯,金明池嬉戏演武做做样子,欺上瞒下的,喝兵血的,什么都有,毫无斗志的一群人里,又塞满了纨绔膏粱。
只苦了大多数的底层兵士,真正困苦的人。
若是粮饷充足,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打起仗来也未必真会像现在这般羸弱。
可惜,有宋一朝皆是爱行重文抑武之举。武勋本身也不齐心,只靠些新人支持,武将就更难成什么事了。
云华不由蹙眉,“既然如此,那公子离开朝廷以后,岂不是更难成事了。”
“不,”苏公子淡淡地道:“我留在朝廷也难成事。考中二甲传胪再领兵,才打了半个安南就受到如此多的弹劾,我再打下去又会如何呢?”
“如今朝政不清,义父也只想着北伐的事,其他都不是很在意。我被弹劾,义父会搭一把手,那他对其他人呢?他不会帮谁,只会适时拉一把自己人与有用的人。”
“新旧更替,党争误国。再加上人浮于事推卸责任,到最后就根本没人真心做事。”
说话间,他已走回了室内,漫步倒案边。
云华不明所以,她皱着眉,神情纠结,“婢子觉得公子也不必太忧虑,往好的方面想,这次保州的战局应该会稳当一些,您的努力没有白费。”
那白衫公子听到这话,感慨一声,道:“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
“你不懂啊。”
“保州的战事如此危急,在那里奋战的,哪一个不是我大宋的好儿郎?该下手时,朝堂上的相公,上上下下的官员可曾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勾结了一帮奸商,雇佣了一帮江湖人处处下黑手。
谈起心事,情绪波动之下,白衫公子周身的真气翻滚,阵阵凉意散发开来,吹起淡淡的风,云华后背也感觉到深深的寒意。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死?李将军又怎么会死?我那时放下兵权,急流勇退,又是为了什么呢?”
山脉间的惊风吹动了花叶枝母,倏然听闻塔边林中一阵急急的飒飒声,降下天风疏阔清朗。
云华不懂,也不敢说话。
那病公子眉眼一抬,带起的就是如秋日枫叶般的潋滟烈色。
将博古架上闲置已久的物事,拿了起来。
那是官员上朝用的象牙笏。
“这个大宋,这片汉人的天下,需要的东西,不是简简单单的勇武。”
“合该是既能抵御外敌,又能让天下万万人有益的新规矩!”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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