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汴梁城地底竟然有这样的通道……”不久前才从某个树洞边转出来的青年这样感叹道,他与苏子期负手而手,站在一家小酒肆边上。
苏公子上前几步,踏上平整的青石阶,到了屋檐下,才转过身来,淡淡说道:“开封城,城摞城,地下埋藏多座城,这是汴梁人常说的故事。”
“你是外乡人,当然不知道这地方的传说。”
苏子期只做平常,那个青年了然笑笑,看破却不说破,当寻常琐事一般,轻轻放过了。
他走到苏子期身边,望着这条能通向六部衙门的路,眉梢一挑,轻轻说道:“以前地方官员也通缉过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送到这里来,全国缉捕的赏钱可不少了。”
苏子期淡淡地道:“不管多少,我总不在乎这一点儿的,就算要为你再多出些也没什么。”
韩妄笑得潇洒清俊,不动声色如山岳,他知道苏子期没想卖了自家,但谁会不愿意让“金主”看重自己呢?
何况,这个“金主”还是他的朋友。
他们靠在墙边檐下,乌瓦青砖,风徐徐吹动酒肆顶上的旗幌,破旧的丝缕已很有些年头了,旗上题有墨宝:“本店发卖四时桂花陈酿。”
檐下阴阴,呼吸间是阳光温暖的气息,偶尔有风过,那是恰恰好的爽快。
这样的天气,一闲下来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软了,浸了温热的气,百无聊赖,叫人动个一下半下也惫懒得紧了。
有个穿着长衫的落魄中年人,慢悠悠地走来,进门小酌两三杯,不知余光看到了谁,就匆匆打了一壶酒,迈步出去了,步子里隐隐含着一丝急切。
落魄的中年人转到了酒肆的另一面来,认真看了几眼,那不就是自己等的人吗?他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喜来,拱手一礼,“侯爷近来可好?”
苏子期点头示意,含笑道:“我和原来一样,没什么不好。你最近拿的差事可好?”
中年人有些羞赧地说道:“托侯爷的福,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
“怎么?枢密院的人没有去交代吗。”苏公子声音低回柔和,只是语气中充满了漫不经心的意味。
那中年人老脸一红,“去了去了,是我自己不争气。不过日子总是过得去的,比之前可好多了,只是浪费侯爷的苦心。”
先前自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堂堂六品官,冬天的炭火费都领不到。这就是不合群的下场!这就是没有背景的下场!这就是被党争波及的下场!
想留点有骨气,想做纯臣,合该有如此下场。
所以他后悔了。
所以他损了心气,投靠了当朝平南侯,投奔到权相韩侂胄的义子,黑道龙头苏楼主门下。
至少留在了京中,日子过得也不错,不用为衣食烦忧,家里的囡囡与小子,天天都很开心,还有好老师女先生教导,夫人买些什么手头也不紧了。
“家里过得好就成,”公子目光沉沉,“只是,不知道要你保管的那件东西现在好不好?”
中年人连忙应道:“好着呢好着呢,侯爷放心吧,我一直随身携带。”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递给苏子期。
苏子期拿到手里,细细看了几眼,果然不假,方而满意说道:“你做的不错,我还听说你妻子被沈家商铺套了些钱财去,是不是?”
这正说中了中年人的心事,不由愁苦道:“是啊,内子之前担忧家中生计,受人蒙骗。沈家虽然富甲天下,但哪里有重启交子的实力?”
交子废弃已久,但他家夫人竟敢把嫁妆全投了进去,家里受苏子期相助,现在还算宽裕,但要是遇到什么事,又怎生是好?
却见苏公子飒然一笑,“你莫急,交子复辟并非是一家所为,我想现在蜀商很乐意换一些同乡的钱。”
“你是蜀中人,只管拿着交子,去城南的鹤源记瞧瞧就是了。”
那中年人是蜀中人,苏子期祖上也算是蜀人,籍贯在蜀地。
只见那身着长衫的中年人眼眸一亮,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拱手一拜,“谢过侯爷,我这就回去取钱了。”
说罢,中年人便兴冲冲地走了。
局外人只当鹤源记与沈家较劲,但他何尝不知,苏公子是要借此给自家一钱财。
平南侯府门下,旁人向来是找不到什么把柄的。
“开坛香十里,就是神仙也要醉。”
中年人拎着酒坛子走远了,这家的桂花甜酿是十几年的老字号,香甜不腻,醇而不烈。
许多六部的小官都好这一口,中年人来这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事了,没有人会怀疑。
韩妄还是望着那条路,手上却稳稳地接过了一丝劲风,正是苏子期随手掷给他的。
张开手掌,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枚钥匙。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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