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四肢僵硬,仿佛中了定身咒一般,眼泪却成串落下,狠狠砸在女人心口。
“周淮,别哭……别哭……”
她极力想安慰他,没发觉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
生离亦或是死别,从来没有道理可讲。
“周淮,别哭……”
大年初一,一家人团团圆圆过年,极尽玩闹开怀。
或许是感受到气数已尽,周爸爸谎称想吃枣子糕,将周淮支走,又让周妈妈去外面买酸奶,只把最喜欢的大闺女留下。
他悄悄告诉唐安九,其实自己从来都不喜欢粉色,私房钱也多得很,全都给周妈妈存在一个秘密账户里,那个账户是两个孩子上大学时的学费卡,夹在家里的书柜中间。
怔愣片刻,紧接着说:密码是你和周淮的生日。
当天夜里,周爸爸搂着周妈妈睡在病床上,周淮搂着唐安九睡在陪护床上,佯装并未离婚的假象。
两对爱人,一家亲人,在烟火零星的夜里,做彼此最后的陪伴。
初二清早,隐约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那声音很低,像是刻意压制,哭得人揪心。
缓缓睁开眼睛,周妈妈的背影颤抖,窝在枕边人怀里止不住地抽搐。
唐安九心中警铃大作,脑海里一根弦死死绷住,不愿往最坏的方向猜,轻轻拨开腰上的手,周淮眉心皱了皱,没醒。
悄悄走到周妈妈身后,拥住哭泣的身子,柔声呼唤:“妈……”
周爸爸走了,不用再忍受病痛折磨,在睡梦中安稳地走了。
她扶起周妈妈,唤醒周淮,以女儿的身份为父亲洁面擦身,让大帅哥在另一个世界依旧帅气。
女人尚且能哭,男人却要强忍悲痛处理后事。
周淮是这个家唯一的支撑。
值班医生签发死亡证明,许多殡葬业者得到消息赶来拉单,周淮拒绝了,只租了一辆运尸车等在楼下。
原来周爸爸几年前便买好了墓地,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山郊,墓穴、棺材、甚至墓碑也准备妥当,不给未亡人添一点麻烦。
周妈妈怔怔的,眼睁睁看着爱人入棺,一点一点被黄土掩埋,再不见天日。
运尸车司机拿来红漆,提醒道:“墓碑上的字得描红,不然亡灵找不到回家的路。”
唐安九接过道谢,一笔一划描着周爸爸的名字,每写一笔唤一声“爸”,写完后,忍不住重重磕头,嚎啕大哭。
她不明白,为什么此情此景会让自己如此难过,明明只是相处了不久,怎么心底的悲伤那么浓重,痛彻心扉。
没有葬礼,没有守灵,没有吊唁,没有瞻仰遗容,周爸爸就这样静静地离开,以悄无声息的方式为家人分忧。
简单的安葬结束,周妈妈守在墓前久久不愿离去,两个小辈也陪她一起跪着,一个烧纸,一个哭。
天黑了,寒冷刺骨,周妈妈虚弱的身子终是抵不住寒意,倒地不起。
再次去医院,急诊大夫说气血攻心,需要慢慢调养,周淮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些。
这一晚,除了昏迷的周妈妈,其余两人没有睡意,躺在陪护床上彼此依偎。
“失去”永远是一个悲伤的词汇,失去亲情、失去爱情、亦或者失去所有,乃至生命。
黑暗中,耳旁传来柔柔女声:“周淮,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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