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摇尧与陈珏出宫门时,天还未完全黑下去,泛白的圆月向云似的贴在天上,好似一阵风就能吹散。盈儿扶着南摇尧上了马车,南摇尧挑起车壁的挂帘,瞥向陈珏身后的貌美侍女,那侍妾慌乱的低下头去。
南摇尧漫不经心的对陈珏说:“我也祝伯爷上元欢乐,只是这团圆的日子,伯爷还是莫要迁怒别人了。”说完就放下了挂帘,在陈珏的视线里遥遥远去了。那侍妾有些胆怯的轻轻叫陈珏:“公子……”
陈珏脸上的笑意在南摇尧消失的一刻便被冷漠取代,平淡的说道:“回府。”那侍妾只得小心翼翼的跟在了陈珏的身后。
陈珏回到了府中,那侍妾颤颤巍巍的跪在陈珏的脚边:“公子,全都怪奴婢掉意轻心,让南小姐发现了。奴婢知错了,求您就饶我这一回吧。”那侍妾的话中带了哭腔。
陈珏品貌非凡更有逸群之才,这侍妾同陈珏的其他妾室一样,说不倾心于陈珏是假的。只是陈珏喜怒无常,手段更是狠辣无比。说怕他,也是真的。她亲眼见过陈珏是如何对他最得宠的小妾的,只要不顺他的心意,再得宠,陈珏也会让那人跌入地狱。她好不容易得了陈珏的赏识与青睐,她还不想瞬间跌入牢笼。
陈珏冷眼看着跪在她脚下的侍妾,语气让人觉得周身一寒:“央儿,我是信任你,才将你带在身边。今日我本已不想留你性命的。”央儿听到陈珏的话,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却又感觉到陈珏温暖的手将自己扶起。
陈珏换上了平时那副温柔的模样,对央儿说:“不过摇尧说得没错,上元应是团圆的日子,那些血腥的事情不应该发生。我没有家人,今夜就央儿陪着我度过吧,今日的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央儿听了如临大赦般的松了口气,顺势就扑进陈珏的怀里:“央儿就知道伯爷不会舍得央儿去地牢的,央儿以后绝不会再让王爷烦心了。”
“我当然舍不得,你先回房去,我还些事情,晚点去找你,我们一同赏月。”陈珏打发走央儿后唤来心腹。
遣去所有人,又合上了房门,陈珏问他:“我上次命你传的信传到陈方子岚手中了吗,他可有回话?”
“陈方子岚说,北国最好的货都已收集起来了,再过半月左右应就可以到公子手上了。”心腹又犹豫了一会儿,踌躇的对陈珏说道:“他还说,只要公子同意回北国,莫说是这些货,整个北国,公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陈珏冷笑道:“他倒是打得好算盘,现在让我去给他收拾烂摊子,到时候再找个由头把我给做了。我陈珏虽无父无母,却也不是刀俎鱼肉,任人宰割。”又对心腹说:“还是如以前那般回应即可。”
心腹退下后,陈珏一个人看向窗外发呆。圆月已经完全升起,照着天边明亮无比,从他记事起,每逢本该团圆的日子,他都是由一堆下人们伺候着,守着这空荡的府邸。
等他再大大,先帝就给他添了好些的侍妾,和下人一样伺候着他。只是先帝每送来一个,他就关到地牢一个,再自己找个人顶替上。好不容易熬死了先帝,又迎来了他儿子。
陈珏轻轻叹了口气,觉得心底有些苦涩。他没有爹,没有娘,没有亲人,外祖不认他,同龄人也鲜有知道他身份的。他活着的时光里,好似都是他一个人度过的,他不是没有问过他的乳娘和管家谁是他的爹娘。只是每逢到这个问题上,他们都刻意的避开不谈。
陈珏长大后,也就慢慢的知道了他的身世。他自尊心强,遣散了所有知道他身世的人,包括从小到大照顾他的乳娘,和对他忠心耿耿的管家,从那以后,他真的变成了孤家寡人了。他不是没有想过回到北国,他以为在北国,别人承认他也好,不认他也罢,至少能让他感觉到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渴望亲情,他听闻他祖父膝下儿孙稀少,祖父又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人,他愿意去承欢膝下。但是祖父却将他做筹码,用他来巩固江山,再将他赶走,否认他的血统,最后将北国江山传给他真正的血统纯贵的孙子。
陈珏极少与人相处,他不知道怎么与人相处,他只能将所有的情感都隐于笑面之下。直到隐藏过度,造就了他的暴戾。南摇尧却突然闯入他的生活,明明只是除夕夜那不经意的一瞥,让他第一次,想去了解一个人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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