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淑妃说罢抬袖擦起眼泪来,天启帝将她揽入怀中,耐心宽慰
“爱妃莫要意气用事,且此事实不能全怪书悦,那些人打的无非是宫里的主意,却拿朕的女儿开刀,如何能由着他们?”
韩淑妃拭泪的手一顿,睁大眼问
“陛下这话是——”
天启帝放开她,把魏书悦叫起来,缓缓道
“悦儿,你也不用自责了,此事父皇替你做主,”
几双眼睛登时皆望向他,像是见到救世主般,尤其是韩淑妃,那双泪眼晶亮,一直攥着帕子的手也放了下去,面含喜色。
可不是,一晚上就等这一句了。
“这第二件事呢,你们到了要行笄礼的年纪,女儿家的终生大事也该定一定了,你觉得裴至如何?”
天启帝这话题转的有点快了,几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魏书悦更是心头一跳,脸上红晕未退,低头回
“裴尚书德才兼备,品貌非凡,乃国家栋梁之材,”
她话未说完便见皇帝点头道
“这便够了。”
天启帝抬手抚上胡须,目光落在房门上
“时候不早,你们都先回去吧。”
魏书悦憋回剩余的话,与魏书格一道躬身答礼退了出去。
韩淑妃却站在原地一时没回过神来。心中暗道:是啊,这样的事还能如何解决?
“陛下是准备为书悦赐婚?”
韩淑妃心下想时不觉问了出来,天启帝往前走了一步,背对她,片刻道
“爱妃难道有更称意的?”
末了,他朝殿外唤
“朱承德!”
“奴在,陛下有何吩咐?”
朱承德走了进来,恭声道。
“回长德殿。”
“是。”
“陛下,您不在此歇了么?”
韩淑妃回过神来,在他身后试探问。
天启帝回头看着她,温声
“不了,折子还没批完,你也早些歇息吧。”
他说完微敛容色,转头命令
“走吧。”
“妾恭送陛下。”
回到长德殿,朱承德还没来得及奉茶,便听前边人说
“昨夜朕梦到了母亲,想来好久不曾去看他们了,”
朱承德动作一滞,躬身抬眼往前瞧去,等他把话说完。
“说来大胜翟军的喜报犹不及告慰,你觉得我该去么?”
朱承德严正神色,身子更低了一分,虔诚道
“理当如此。”
天启帝闻言好半会儿没出声,直到朱承德腰都将弯麻了才听上头淡声
“嗯,着人问下钦天台,挑个吉日,要这月的。”
“奴前些日子已问过了,廿五、廿八恰是好日子。”
“后日,”
天启帝喃了一声,须臾道
“便廿五吧,明日让郭仪在殿中等朕。”
“是。”
……
帝将于八月廿五于冥寿山祭天的消息传出,朝野震动,京中一时忙乱,由于是钦天台测定的日子,虽说匆忙,众人可也不敢懈怠,京中全城戒严,出发前,近卫军彻夜巡岗,皇帝更是命前不久因战功封侯的郭仪随护,等到祭天那天,帝后仪仗自承德门出,过顺天街出城门再往西行,到冥寿山去。
街上人潮涌动,却都只是站在街道两边,天启帝爱民如子,受人敬重,在百姓口中名声很好,是以每次御驾巡幸,人们反应是相当热烈,这不帝驾才出皇城,人们便躁动欢呼起来,挥袖振臂举横幅者不在少数,兵卫沿街排排站立,威严凛然,面目沉肃也吓不退热情似火的民众。待得号角响震大街,中官唱礼
“陛下祭天,祈佑我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诸子见礼!”
刹那间,满街的人上到文臣武将,下到黎民百姓纷纷跪地,以面贴地,口中高呼
“臣/草民叩见陛下、娘娘,陛下娘娘万安!”
帝后车辇自街中驶过,街心霎时寂然无声,人们匍跪于地,低眉敛目,不敢发出声响。
“诸子平身,起!”
“臣/草民谢过陛下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声如潮,回荡不绝,直到帝驾浩荡而过,人们才渐渐起身抬首,目视排若长龙的队伍远去。
……
四日后,京都近郊某茗铺内
“君主祭天,应该说但凡天家要办什么仪式,最辛苦的不是天子本人,也不是礼官,而是那些负责巡护的近卫们。”
一群人围着一个穿着朴素,头戴幞头,留着短须,手持折扇的中年男人,正听他绘声绘色讲八月廿五皇上祭天那天发生的一轰动事。这些人有的刚从外头回京,有的才来京都,由于这事才发生不久,京中都议论开了,他们在途中亦听说了一二,却都不完整,反而叫人更加好奇,恰有知情的(也许是道听途说)拿这事当话本子讲,他们也乐的聚一起听听解乏。
“如何说?”
一年轻人问。
那中年人掂掂折扇,故意停那么一会儿,摆足架势,就等着有人托和一下。
小伙子上道。
中年人想着喝了口茶才继续说
“你想啊,自古无情帝王家,这圣人他再怎么圣明,也难保有那心怀不轨之人,天子的安危,自然是要时时刻刻小心提防,不得松懈半点呐,是以身累心更累。”
得到解答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又听
“这话说祭天那日人山人海,声势浩大,光那随行的护卫军都排了几里长,整个队伍严密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别说圣驾周围的防守了。可即便这样,还是出事了。正所谓百密必有一疏,就在陛下行完祭拜仪式,下山歇息途中,一群早就埋伏好的刺客突然出现,抓准这个时机,提了凶器便杀向陛下暂时休憩的亭中,如此突然,近卫军虽千防万防,也没料想那群歹人会隐伏山中,并在此刻出手。那些随行的官员个个吓的大惊失色抱头鼠窜,护卫也一时乱了阵脚,稍有不察,让几个刺客钻了空子,竟直朝着陛下所在的亭中而去,情况危矣!”
一群年轻人聚精会神听着,听到最后皆热血沸腾,屏住呼吸,等待下文。
中年人呷了口茶,立即接道
“正当这紧要关头,忠勇侯带着人突出包围来到陛下身边,奋勇当先,活擒了那逆贼!这才保全了陛下和娘娘安危。”
“这便结了?”
一瘦弱青年道,中年人摇摇头,展开折扇,扇了扇风,一脸神秘
“那当然不是,陛下当即命人将那剩下的刺客们捆了,一路押回府衙拷问,刚开始那几人死活不肯招,有一个趁看守不注意咬舌自尽了,可把那些负责拷问的官员难为坏了,个个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正在众臣一筹莫展之际,有一个人他回京了。”
“是谁?”
“你说的可是少有神探之名,审案天才,刑部裴尚书?”
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深看一眼说话的人,点头道
“正是,却说这裴至,在这不久前也卷入了一桩流言,不过,现下已被攻破了,回过头来,裴至原本在兖州稽查一积案,后来追凶至豫州,恰逢公主出游遭歹人挟持,裴至为救公主身受重伤,那歹人失利便散布谣言,污蔑公主名声,等到他养好伤,前日才奉诏回京,陛下将审问的事交由他查办。这裴尚书果然不负众望,仅用半天便撬开了那几人的口,原来他们是那纵火的元凶派来的人,那人原本经营茶叶生意,本是得利的买卖,自然越做越大,然那人却犹不知足,瞒收不报,偷税漏税,最后还以次充好,甚至打压那些正经营生的茶商,搞得那一带怨声载道的,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没过多久便有人上京告发了他们,陛下很是重视,恰逢裴尚书新复,便让他查了,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人贩茶谋利不够竟还勾结盐商,倒卖起私盐来!这可是死罪,裴尚书当即抄没了他们,将涉案人员逮捕,而那主使听到风声提前逃了,是以才有兖州之事,他们心怀恨念纵火烧寺散播污蔑陛下的大逆之言,被裴尚书查到,一计不成,便又生一计,接二连三,到处传播流言,抹黑天家。如今城中胆敢再有妄议之者,皆以谋逆罪论处。”
几人听完,心中一阵感慨,有人道
“幸得陛下洪福齐天,英明神武,不然就要叫那歹人得逞,天下便要大乱。”
其他人也点头附和。
“这件事,除了忠勇侯,当属裴尚书最功不可没了,裴尚书如此年轻,也算位极人臣,陛下要怎么赏赐?”
问话的是猜中裴至的那人,中年人看向他,捋捋短须,面带笑意
“这就无需小兄台你担心了。”
几人听后复燃起兴趣,个个伸长脖子再次往前凑
“看来赏赐极大。”
问话的人道。
“这可不是大小的问题,正所谓英雄救美,前头说过,裴尚书舍身救了公主,而公主年华正茂又到了出阁的年纪,这男女之间,自成佳话,陛下昨日在庆功宴上做媒,为裴尚书赐婚,配的恰是八公主,裴尚书一朝将成驸马,做圣人的郎胥,前途不可限量。”
“呵——如此,确实算得一桩喜事了。”
那人淡淡扬唇,举起茶碗,将碗中苦茗一饮而尽,随后搁下碗,扔了几枚铜板在案上,道
“结账!”
说罢起身走出茗铺,向着京城方向扬长而去。
说书的回头望着他的背影,目光飘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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