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么是蛊?
在大多数人的口口相传中,这是一种极厉害取人性命的巫术,但认识也仅限于此,具体到什么是蛊?如何选蛊、制蛊、解蛊?则没人说得清楚。
用现代科学的观点来说,蛊,实在是厉害之极的生物武器,在当代人类研制出生化武器、细菌武器之前,川滇一带的少数民族先民,就利用各类爬虫、药材之间相生相克、生发入灭的原理,发明了蛊。一般见于典籍的制蛊之法有十二种,包括金蚕蛊、生蛇蛊、篾片蛊等,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曾经这样写道:“……取百虫入瓮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即此名为蛊。”其实这只是制蛊之道中的一种。在真正的行家手里,制蛊之道变化无穷,一花一木皆能入蛊,中蛊者死状千奇百怪,固然会有七窍流血,皮肉溃烂,异形断肢,痛苦不堪的,但也会有无声无息,没有伤痕,查不出死因的死法,甚至有年老中蛊者,死后反而出现面貌返老还童的现象,尸身入土经年不腐。
此时欧阳听南所见的蛊,是金蚕蛊中的一种,名为“离不得”,那些细丝不是蛛丝,而是制蛊金蚕所吐的蚕丝,它不同于普通金蚕蛊放蚕伤人,而是加入各色药物催发蚕丝,蚕丝与空气接触时间越长,毒性越猛烈。初时浅红,久则愈深,两日后颜色又会转为透明与普通蛛丝无异,一旦附上人身,能迅速从毛孔渗入肌理,只一日,就会毒发,全身肿胀,五脏溃烂而亡。即便是粘在衣服上也很难除去,它会慢慢一层层侵入衣物纹理,再到达皮肤,除非你立时整件衣服烧了,否则总会中招,但蚕丝极细人眼难辩,那些被放蛊的人很多到死也不知道是在哪里中的招,因为“欲离而不可得”故得名“离不得”。只看它如何被百虫百兽避忌,就知其毒性之猛烈。
若在白天,即便伶俐如欧阳听南也很难发现这个陷阱,偏是夜间,周围漆黑,这蚕丝映着月光,产生轻微的反光,才能被她觉察。欧阳听南看那细丝的颜色,下蛊时间不会超过24小时,这说明,对方很有可能料到哥哥有帮手,并要从这里经过,所以早做准备——那些矮树占地极广,枝条又纤细无刺,一般人若不知有蛊,自然是不会绕行他处,而是直接披荆斩棘闯过去,这就正中对方下怀。
照常理,对方自然是希望欧阳听南在这里着了道,一了百了,但以这个隐形敌人对欧阳家的了解程度,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传承了霜家制蛊用毒的秘技,那么他就很有可能是要故意让她发现陷阱,然后绕行,在这山脊上不管往哪个方向绕行都会到达绝壁,要翻越绝壁再去祖居,将大费周章,就算拼尽全力很可能为时已晚,帮不了哥哥,更别提若是在绝地也预设了陷阱,则更加难以防范。所以最实际的方法还是硬闯蛊阵。
这番心思,写来千回百转,但在欧阳听南思绪之中只不过电光火石的一霎就完成了,她瞬间兴奋起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和敌人短兵相接,想到当年父亲临死时的惨况,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欧阳听南真是五内如焚,但另一方面,她又绝对的冷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块已经伏在林中千年的顽石,她要等待一个机会,一个破阵的机会。要想不沾蛊丝走过树丛并不困难,以欧阳听南的身手和现在身上的工具至少有十种以上的方法,难就难在她要把这阵破的干干净净,然后大摇大摆走过去,若不如此,到叫那些宵小小瞧了去,她要让那位“大师兄”知道,既然因为自己的过失被逐出师门,就不应该再妄想什么复仇,他一定要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只见欧阳听南轻轻由背包后取出一个黑色革囊,戴上手套,从当中捏出一截暗绿色的东西,然后从身边找来两块石头,把这截东西放在其中一块稍平坦的上面,再用另一块慢慢将其研为粉末,接着她取出小刀在自己食指上一划,几滴鲜血连续不断地滴落在暗绿粉末上,并很快与粉末融为一体。
接着,欧阳听南收起小刀,拿出打火机,然后静静地等待着,不一会儿林中树叶拂动,起风了,正是吹向矮树丛的方向,她默念一声天助我也!迅速点燃了粉末,然后退到更远处观察着。但见这粉末虽只小小一堆,烟雾却又浓又大,而且明显比空气重,并不像四周扩散只是慢慢贴地而行,约莫5分钟后,烟雾渐渐变小,矮树丛方向却有了动静,几只形如蝇蛆,粗如儿臂,大约一掌来长,通体雪白的大虫蠕蠕而动,从树丛里钻出,向着石块的方向爬来。它们就是这次吐出毒丝的金蚕,被烟雾散发的味道吸引,原本只要再过一天它们将丝尽而亡,迅速化为脓水,“离不得”也将由红变白,最终布成,到那时,就算各种圣手想要解蛊也是千难万难,因为不知用的是哪一类金蚕,也不知催毒的药物配方,解药也就无从谈起,可偏偏此时被欧阳听南发现端倪,在金蚕身死之前要解蛊,自然容易的多。至此你不得不感叹命运之手的神奇,因为只要再晚一天,欧阳听南就可能真的要香消玉殒。
再说那爬出的毒虫,起先只是四五只金蚕,但很快越来越多,最后变为几十只大白虫一起涌来,只见他们臃肿软腻的身体快速的蠕动着,映着月光与树影,忽明忽暗,光看也教人头皮发麻。欧阳听南见状,迅速攀上身旁一株大树,手脚并用,很快到达一处横生的虬枝,俯视眼下的一切。
大虫们迅速将石块围拢,争先恐后地往上挤,欧阳听南一一点数,一共二十六只,再等一刻,见没有新虫再来,便一伸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细至肉眼难辨的银针,对准大虫激射而出,只听的嗤嗤破空之声后紧接着几声叮叮的轻响,细针插体而入,将二十六只大虫牢牢钉在地面和石头上,只不过它们一时却也未死,不停地扭动挣扎,身体里慢慢渗出许多粘稠的绿色汁液,背上的银针瞬间变的透黑。
欧阳听南并不停止动作,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银壶,里面盛得的是最高度数的伏特加,瞬间将半壶淋在金蚕上面,然后划着一支火柴扔到金蚕之上,蓝色的火苗嘭的一声窜起,未死的金蚕在火中扭动的越发厉害,有些更把身体拉的笔直,腹部的肉足全部撑开,甚至可以隐约听到它们发出“嘶嘶”的声音,但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只是几分钟时间,这些剧毒的金蚕全部变的焦黑卷曲,慢慢化为灰烬。
待得火势熄灭,欧阳听南跳下树来,拿出一些纸巾,将焚化金蚕的灰烬细心收集并分为数份包好,银针则全部擦净、收回。这一切做好时,天边已隐隐泛出鱼肚白,黎明前的丛林开始出现轻雾,欧阳听南观察了一下山风的方向,随手捡起身边的一些小石子,带着金蚕尸灰的纸包,向着矮树丛的上风口走去。
只见她先将一个纸包抛向树丛上方,紧接着弹射出一粒小石子,啪一声,纸包破裂,里面的粉末随着清风纷纷扬扬落到矮树丛的蚕丝之上,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直到所有纸包全部用完,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树枝前缠绕往复的细丝开始像有生命般颤动,然后断裂、卷曲,最后就像一滴滴黑色的眼泪顺着枝杈滴落,虽然不是所有矮树上的毒蚕丝都已除尽,但至少欧阳听南前行的方向上是开出一条路来。
……
尽管正午的阳光猛烈炙热,密林中依然是潮湿阴凉的感觉,一处离地二十余米的高树上枝叶颤动,不一会儿绿叶竟然中分而开,一张人脸探了出来——欧阳听南先谨慎地四处打量观察一番确定安全,才从她特制的“睡袋”中爬出,灵猿一样攀上树枝。原来这个睡袋就安装在她背包背面,质料轻薄坚韧,防雨保温但又透气,外面有一层特殊的反光材料,只要在树杈上找到两个固定点,撑开就像帐篷一样,从里面可以将拉链拉上,外面则会完全反映周围环境的样子,人一旦进入,瞬间隐形在大自然中。
在离开蛊阵树丛后,欧阳听南便捡了一处地势较高处的巨树休息,因为越接近野人山,山中瘴气就越厉害,尤其黎明前到天亮后几小时是瘴气最厉害的时候,它们从无数黑沼中飘出萦绕方圆百里的山林,正午前又散去,地势越高瘴气越薄,自然就越安全。尽管欧阳听南也十分心急要确认兄长的安全,但她也深深明白,自己只有处于最佳状态,才有本钱与敌人周旋到底。
三分钟时间,欧阳听南已经整理好行装,睡袋被完好地收到背包背面,她在树杈上一边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一边根据自己腕表上的导航系统,确认方位,忽然就在与祖居相反方向离她大约三四公里的地方一股青烟窜起。有人生火?到底是什么人?若说是与此事不相干的人,未免胆子太大竟敢擅闯凶地!但如果是与此事相干的人,那么他们就是故意暴露自己,希望吸引别人的注意。这有可能是凶徒之间互通消息的所在,也可能是专门吸引自己过去的陷阱,到底该不该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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