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对于自然之力和能量缝隙有了全新的体悟,霜听南更是日日勤练不辍,依旧是一天中大部分时间呆在水里,又凉快又清净。而且自这天起,大家都觉得,似乎,大船的船速比往日还要快上几分,具体也说不出原因,于是猜测大概是上游来水更急。但真实原因实际上是霜听南在水中练习,召唤水之力在水中模拟螺旋桨旋转。看似游戏一般,实际上是对于自然之力运用的熟悉。当要练习风之力时,她就干脆爬到桅杆顶上去。
旁人也看不懂这是在干什么,只是觉得七小姐实在非常人,难怪能练成牵丝回雪步这样神奇的功法,对她的敬重倒又增添了几分。
就这么又走了几日,船上通知,会到前面一个市镇采买东西,预计停留两个时辰,船速开始放慢,大江上船只渐聚,显得热闹了不少。
这会儿霜听南正站在桅杆顶上,体会风之力的种种变化,却在识海内远远瞧见一艘福船疾逾奔马地驶来,驾船的定是一位行家里手,只见他左转右插,快速调整角度,很快就甩开了前方不少船只,并且和霜家船队进入了平行水道,如无意外,进港时,将会和自己所在的船并肩停靠。
这样的技术,怕是开战船都没有问题的吧。霜听南正琢磨着,却见一群人从船舱中走了出来,丫鬟、小厮、老妈子将一位素服丽人簇拥在中间。虽然距离尚远,但以霜听南之能还是一眼看出,这是一位熟人——白素素。原来这是秋水院的船。
果然等楼船进港停稳,秋水院的船就停在了霜家船队的旁边。霜听南又仔细地打量了这船一番,只见做工讲究,船舱、桅杆,漆痕尤新,船桅上刻了秋水二字。霜听南不禁诧异:秋水院不过是汉口小小一间青楼,就算老板在汉口地面非常有钱,却也绝不会似依琴雅集那样分店遍布,财大气粗,竟也专门养了一艘福船?造船贵,养船、养人花费更是不菲,加上白素素本身武功不弱这一点,这秋水院看来也是不简单呢。
只见这白素素虽然戴起了帷帽,却将那面纱撩开,露出一张不施脂粉,却如出水芙蓉般的面孔,只见她朝着自己楼船的方向仰首看了一会儿,就盈盈地福了一福,霜听南往下一看,果然,霜子羡正立在船舷边上。所以这样看似巧合的偶遇,多半还是冲着霜子羡吧。
不一会儿,秋水院的拜帖就送到了船上,说是白素素想过来短暂地拜访。霜子羡原本也无甚事,霜凌云素来不理这些事,霜晁云新得了一卷棋谱孤本,正在兴头上,霜听南在练功,说不得就自己来应酬吧,于是赶忙重新换了身衣裳,就在楼船一层花厅,请了白素素喝茶。
今日的白素素,倒不似上回舞技比试时那般素净,一身淡黄色素锦襦裙,裙摆绣了疏疏落落的粉色折枝花,清爽娇俏的桃心髻上,戴了一个别致的珍珠发箍,那珍珠一颗颗只是绿豆大小,却莹润洁白,通体浑圆,一看就不是凡品,再配上同色一对小小珍珠耳环,整个人清贵素雅之中又有一些娇俏可爱,再加上那双明亮双瞳,更让人生出想要亲近之意。
与霜子羡互相见礼后,白素素道明来意,原来竟是为了感谢那日示警之恩,她原想着到应天在去拜访霜家,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并说若非得到示警,定然是要出丑人前,更别提如今这可以去应天表演的荣耀了,这番恩情,没齿难忘。说完就让贴身丫鬟送上礼单,八色礼盒俱是汉口特产,霜子羡让小厮收了,却又见白素素的丫鬟端来了三个精美漆盒。
霜子羡不解其意,白素素笑着开了第一个漆盒,是男子用的荷包、玉佩落子、腰带、扇套,都用天青色素绸配成一套,绣的是少见的白鹭造型。只见这些白鹭或飞于晴天,或停于水边,栩栩如生,线条优美流畅,就连霜子羡这个见惯好东西的,都忍不住拿起扇套看了看:“这是姑娘亲手绣的?”白素素含羞点头道:“针脚粗疏,希望公子不会嫌弃。”说着又打开了后两个盒子,原来是一模一样的两份胭脂水粉,并一把百蝶穿花点翠银梳篦。
见着这个,霜子羡又是一愕,白素素笑道:“那日与您同行的那两位,您不会真的以为我看不出那是女扮男装的两位小姐吧?”
这回,就连桅杆顶上随意关注着这边的霜听南,也不由得专注了几分,只听她道:“其实两位小姐的装扮也没有什么破绽,只不过您也知道我的行当,眉眼之间,男女有别,这是一定的。”顿了顿,她又道:“虽然不知道两位小姐的名姓,但是素素后来听说了两位小姐的义行,绝对担得上侠肝义胆四字。”可能是怕霜子羡嫌她送礼随便,她又指了几样东西解释道:“这梳篦虽是银质,却是前朝常州名匠,专做贡品的陈七子的手笔。他做梳篦多是孤品,偏偏这百蝶穿花当时做出来时,他自己也很喜欢,兴之所至就做了一对,也算难得的。至于这些胭脂水粉,不敢买外头制的,都是我自己晒了花,磨了珍珠配的。极干净的。平时我自己也用,也给小姐们带一些过来,算是我的一份真心。”
这些东西霜子羡虽不很懂,但也看出白素素用心颇诚,当下笑道:“白姑娘实在是客气。其实那天我还觉得是我们孟浪了些,观白姑娘身手反应,就算我们不提醒,想必姑娘也是有应对之法的。”白素素知道是对方看出了自己的身手,也不避讳,道:“也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去秋水院之前,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随着父亲学了些拳脚,只是后来……”说着便不再往下接,一双美眸隐隐有泪光闪动,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自己赶紧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那楚楚动人又满腹委屈的样子,是个男人也会怜爱之意大盛,倒叫霜子羡不好往下问了。
看到这里,就连桅杆顶上的霜听南,也不得不道一声“高!”看似坦诚相交,实则啥也没说,还让你替她委屈。
只见白素素止住眼泪,随即又万分诚恳地道:“如今汉阳城中都已传遍了!”“传遍了什么?”霜子羡不解。白素素道:“都知道那张知府的公子,是叫你们霜家教训的服服帖帖。一个成天价只知道斗鸡跑马,挥霍无度的纨绔子弟,汉口人人都对他敢怒不敢言,如今却听说每日里只是在家闷头读书。起先大家还不敢信,但那做笔墨纸砚生意的铺子传出消息说,不但是真的,而且十分刻苦,那位教他的老翰林还为他到铺子里选笔,说那张公子不止不出府门,还常常因为读书晚了,就歇在书房里,身边伺候的丫头一概换了小厮,有那丫鬟想要借着送东西过来讨好的,全都撵了。就连素日里最得他中意的金牡丹,亲自上门求了几次,张公子只是不见,最后叫他乳母一桶开水泼了出去!”
听得竟有此事,桅杆顶上的霜听南不禁莞尔,霜子羡更是摇扇大笑道:“那倒也算是不大不小,造福一方了,不枉费我们出手一场。按理说,张知府还应当谢谢我们。”白素素也笑道:“不止这样,那张知府好像还因为张公子一个什么打小的病根儿,去到了你们霜家药铺求药,说你们的药好,张公子吃了,胃口也好了,酒也戒了,脸色都红润了,之前不懂事,全是因为这病控制不住脾气,现在吃了药慢慢就都解了。之后张知府还听人说起了,重庆蹇家,蹇老夫人得了怪病,也是你们出手,才药到病除的事情,更是宣扬你们医术的厉害,即便药贵些,也值得。如今汉口的士绅名流都去光顾霜家药铺了呢。除了这些,不知道是不是竹花帮的缘故,现在大家还说你们霜家年轻人里能人辈出,尤其一位玩儿蛇的‘公子’,身法神鬼莫测,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他们敬告各方势力,行事要小心些,不要惹了不该惹得人。他们现在也认识到了自己过去的种种错处,打算改过自新,造福乡梓,如今那副帮主领着,日日都去河工点卯上工。”
霜听南在桅杆顶上,听得连连摇头,早知道张知府这个老狐狸,绝对是不肯吃亏的,这回不但儿子改过自新,还把过去种种都推在生病头上,又怕人说他买药贵做冤大头,先就把霜家宣扬一番,反倒显得他挺有识人之明的,这回谁也不提他儿子在妓院吃瘪的事儿了。一石数鸟,这老家伙。竹花帮也是一样,失了张公子这个靠山,不敢狐假虎威了,深怕平日里得罪的人都来寻仇,正好借着河工一事放低姿态,缓口气,不然真有可能被人连根拔了。
楼下仓中不时传出霜子羡爽朗的笑声,显然霜子羡和白素素聊得甚是愉快,但没想到此时,又上来一位不速之客,直挺挺一阵风似的就刮到了花厅,不是别人,正是那得冷国的罗娑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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