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止看错了宋七的路数,显然也没有料到柳升的身手如此灵活。只见他蹿高伏低腾跃伸展之间,一杆长枪就好似蛟龙出海一般。
十几个回合走下来,宋七竟然有些被压制了。只见他牙关紧咬,脸部肌肉崩地紧紧地,猛地一声虎吼,手上力道再加几分,一招泰山压顶向柳升狠狠砸去,势要挽回劣势。柳升见状,并不硬接,原本一招直刺临时变招,左手一松,单手持枪,一招拖泥带水,轻飘飘将这一招之力引向地面,“咣”一声巨响,长枪与地面碰撞,竟是飞溅起了火星!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一枪若是硬解,定是骨断筋折的后果。没想到这宋七个子不大,竟是天生神力!
其实场中最惊异的还不是这些围观的军士们,而是蓝玉。原来这宋七乃是他手下一员刚刚提拔起来的猛将。虽说此次是第一次随军出征,但因着根基极好,神力惊人,是做先锋的好料子。自己曾经与他过过几招,深知他手上斤两,自己与他不过伯仲之间。没承想这柳升与他相战竟能也丝毫不落下风,这四爷营中当真人才济济。
四爷看得也很高兴,己方军士占了上风,他自然脸上有光,当即小声对马和道:“这柳升不知原先在什么职位,你去查查。明日便将他调入我近卫之中吧。”
马和点头应是,随即又回头看看霜听南,向她暗暗竖了个大拇指。霜听南则回应了一个我早知如此的眼神。
再看场中,形势又是一变,两人都使出了各自的看家本领,柳升高举高打每次都借腾跃之势加力攻击,围着宋七滴溜溜旋转,步法变幻莫测。那宋七枪法刚猛,专门攻击柳升下盘,势要破坏他的攻势,打断他的蓄势。
似这般你来我往,场中尘土飞扬,长枪破空之声此起彼伏,众将士都看得目眩神迷,连连喝彩。
忽然,宋七的枪尖在攻向柳升左腿之时故意在地面一带,一粒石子便飞射向柳升的腿弯,柳升因此左腿一歪,眼看立足不稳就要跌倒,一时间空门大露。宋七哪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招直捣黄龙,枪尖就朝柳升心口刺去。比赛就这样结束了吗?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觉得柳升就是这一招之差败的太过可惜。
然后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倒下的柳升竟然一个铁板桥身体后仰,枪尖撑地完成了一个深深的弧度,就在宋七的枪尖擦着他面门险险而过的时候,他的长枪也借着这一弯之力狠狠弹起,啪一声便打在了宋七长枪的七寸之上。
这个时机把握的可谓恰到好处,正是宋七自以为必胜的一招用老,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只听噹一声脆响,宋七的长枪竟就这么被震的脱手飞了出去。在场众人都是一呆,一时之间非常安静,只能听到空中长枪“呼呼”飞行的声音,这一幕就像是被拉长了时间的慢镜头,人们的视线追着那空中的枪,只见它像一条窜上高空的长蛇,枪身还在微微颤抖着,接着它转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又笔直落了下来,噗一声插入了地面,正是刚才两人相斗处的正中间,那枪尖完全没入地下,枪尾兀自震颤着……
“好!”直到此时,一声响亮的喝彩才在人群中响起,接着那喝彩之声就像炸开的烟花一般从整个军营轰然响起。
真是一场精彩的对战!四爷和蓝玉都为他们鼓掌,四爷给两人都赏了金叶子,当然作为赢家,柳升的打赏足足厚重了三倍。
接下来又进行了三场比赛,每回都是霜听南帮着在军士中挑人,强大的精神力让她对在场军士们的实力,看的是通通透透,果然又连胜三场。座中的蓝玉和四爷,面上都看不出什么,照旧说笑。
到第三场比试完成时,远处山中的雨云已然飘了过来。比赛不得不终止,蓝玉随四爷回到营帐中避雨。谁知这雨竟是越下越大,两个时辰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蓝玉只得冒雨赶回了自己的帅帐。而霜听南则在自己账中看着瓢泼大雨出神。
远处山中雷声一声紧似一声。如今已经进入南直隶境内,秋冬少雨本就是北伐选择这个时节进行的原因之一。而如今这雨又大又急,竟似是成缠绵之势。就这么想着,她将精神大网撒将出去,先观察了一下营地旁边河水的情况,又转而向河水上游探去,但终是因为雷电太过密集猛烈,阻挡了她查探更远的地方。
无奈,她只得放弃,但是心中总像被堵了一块什么东西似的,不踏实。一种不好的感觉越来越浓烈,让她即便睡下,也休息的不安稳。
到了后半夜,呼一声,霜听南的帐帘被人掀了起来,狂风夹杂着雨水带着寒气狂涌进来。霜听南本就是合衣浅眠,听见动静蹭一下坐了起来,手指瞬时就扣住了袖箭,低喝一声:“谁!”还不等对方回答,精神力让他快速确认竟是衣衫半湿的马和。
“马先生?”到如今,她还是对马和保持尊重,以先生称呼。马和也不在意她究竟如何认出自己,只是一边喘息一边道:“四爷说,让你和我到中军大帐看看,蓝大将军,晕过去了。”
……
蓝玉躺在中军大帐的简易床榻上,牙关紧咬,面如金纸。几个军中的大夫跪在他身前,有的在把脉,有的拧眉沉思,还有的在案前灯下,提着沾满墨汁的笔却久久不能落下。除了军医,便是各位身披甲胄的大人们。霜听南也不及细瞧,只是向众人团团行礼,便几步走到四爷身前。
四爷面色沉凝,低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原来蓝玉回到中军大帐已是深夜,他依然如同往日一般,处理了一些文书上的事情,觉得还没有睡意,便又研究了一阵舆图。据他近身服侍的军士说,前一刻他还吩咐打一盆热水烫了脚就要安寝,外头正准备着,就听帐内传来一声厉喝,接着就是东西纷纷落地的声音。待得众人闻声冲进大帐之时,账中已经一地狼藉,蓝玉捧着头在地上来回翻滚,少顷就晕了过去。
霜听南闻言点点头,转向马和问道:“马先生医术高明,您怎么看。”马和看了众人一眼,侧过身以微小的声音对霜听南耳语道:“我看过了,所以建议四爷还是快点找你过来。”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霜听南闻言,心下明白了几分。于是闭目将精神力在左近细细搜寻一番。她并不忙着去看蓝玉,只是悉心查看账中书桌附近,包括油灯、舆图、笔墨纸砚、兵器甲胄、桌椅柜几等,看了一圈,她才走上前去,轻声询问几位军医。
几位军医正自烦恼,但见霜听南虽然年轻,却是四爷叫来的人,且问的句句都在点子上,说不定真是英雄出少年,因此便有话直说。果然,这几位之所以一直无法下笔,就是因为从脉象上看,蓝玉不但没有病症,甚至非常健康。搁在过去,旁人有了这事,便下些温和的,散郁理气的方子倒也无妨,但蓝玉不是旁人,而且他此前发作时表现非常奇怪,万一最寻常的方子也与病因相冲,反而治坏了就更遭,是以几人踌躇不敢动笔。
霜听南听完几人所说,拧眉想了想道:“我此刻回帐取几样东西,在我回来之前,诸位切不可给大将军用药,他此刻还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这事也需严格封锁消息。”接着便向四爷使了一个颜色,径直向账外行去。
她在账外一个火把照不到的阴暗角落,等了一会儿。四爷便也掀帐撑伞走了过来。霜听南忙向四爷打手势,待四爷过来,她又向阴影更深处缩了缩,才以只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大将军这是中了蛊毒。”
四爷倒也不意外,点点头,霜听南接着道:“解蛊倒也不是太难,只是有些麻烦,说不定折腾一天一夜。”
四爷接口道:“反正雨大也是无法行军,便等蓝玉恢复过来再走好了。”
霜听南的表情却更加严肃了:“只是四爷有没有想过,那些贼人为何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动手?”
四爷冷笑道:“我十五万大军,兵强马壮,那些宵小还敢袭营不成?就算没有蓝玉居中指挥,别的大将也都是血里火里走过的,哪由得他们放肆。”
霜听南却不为所动,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对四爷耳语数句,四爷这才眼睛一瞪:“此事当真?”霜听南点点头道:“所以我心中甚为不安。不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别的事情倒还罢了,希望在这件事上,四爷您一定要相信我。”
四爷听到此处,一抬眉便见到一双亮若星辰的眸子急切而激动地盯着自己,瞬间就在心底冒出,可不能辜负眼前之人信任的感觉。他知道,此刻还有帐中的蓝玉需她照顾,但还是忍不住想和她多说几句话,因此便问道:“你觉得此事当如何应对?”
这种事,他本也不觉得一个江湖女子能有什么独到见解。不过是想多听她说几句话罢了。谁知霜听南却不言语,只是分别指了指东西两方的几个点,接着单手一收。四爷见了,眼中闪过一丝金光,接着便笑着点点头。
霜听南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便低头行礼告辞,急速去了。
四爷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这才转身疾步回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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