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娜见有女婢进来收拾,打听日子,方知她已昏睡半月有余。
得知这半月,大皇子大张旗鼓在京都揪出七国暗线,牵连数千人,三巷菜市口血流成河。李原那日在西门被押回原府囚禁,生死不明。安图陵已被程将军送回兰国,护国大将军的独子幕栾在十日前就已痊愈,皇上将他由五品散官晋升为四品中书侍郎,护国府在此次中立头功,一时盖过骠骑大将军府,成为皇帝面前的红人。
又打听了些许事情,那婢女只管吞吞吐吐,也不知是真不知情,还是有人交代不可告知与她。
问这半月里的许多事情,伊娜心中反倒甚是忧虑。
李瑾为何要救她?
李原是生是死?
兰国大王见到安图陵的遗体可会发兵?
春花秋月可被揪出?。。。。。。。
太多担忧,伊娜只觉头痛欲裂,似要炸开。
婢女见伊娜面色痛苦,慌乱飞奔出房去叫人。伊娜见她跑远,偶感心口千丝万缕搅成一团乱麻,喉头腥涩难咽,一口黑血喷出,无力瘫倒在榻。
雾气氤氲中,听得一声音隐隐道:“本就失血过多,现下气血两亏,可不能让她有糟心之事,但凡忧郁成疾,只怕是无力回天。”
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来来回回,片刻寂静无声,连外面的蝉鸣也停止了,伊娜昏昏睡去。
醒来,再未见过李瑾,婢女也全是陌生的面孔。她们话语不多,除却她的一日三餐和所需,别的什么也不与她讲。
伊娜推开房门,月余,她终是痊愈下榻。日光毒辣,盛夏至深,远山如黛,院中奇树异花,曲径通幽,只是寂静得可怕。一如她初醒听到的蝉鸣,才是这盛夏该有的声音,她屏气凝神听了半响,寂寥无声,唯有若有若无的花香拂面而来。
白墙青瓦,朱檐翘角,这别宫倒是设计别出心裁,淡雅精巧。不似那皇宫,只管奢靡,哪来品位可寻。伊娜四处走走,见有门之处皆有人把守,她如今半分功夫不在,要出去只怕是比登天还难。就算她出了这别宫,要到京都去,也是妄想,百里路徒步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一番思量,还是得智取才行。
伊娜回房关了房门,搭了凳子往窗上爬,费了九牛之力,才发现青丝卡在窗柩上。她原本常年将云髻高绾在顶,这些日子婢女们给她梳个双鬓垂柳发髻,此时倒碍手碍脚。她拔了发簪,将三千青丝绾在头顶,撕了飘袖和袍摆,悄悄潜到马棚。
马棚里马儿匹匹毛色发亮,膘肥体健,数目众多。伊娜惊愕片响,确认自己是到了马房,顾忌不了许多,潜伏起来。
待马夫开门进来时,她牵了马儿爬上马背便驾马冲出,七弯八拐甩掉后面紧追的人群,一路往京都而去。
到了京都三巷,她弃了马匹,辗转到原府外,只见原府前重兵把手,靠近不了半分,等了半响,出来几人全不认识。伊娜在外蹀躞几许,绕到后门处。这原府她待了数年,一砖一瓦都无比熟悉,她避开巡逻卫队,到后门处推开夹缝中的砖,一道暗门赫然打开。伊娜急忙挤进了那暗门,龙毅端端立在身前,手里还拿着修剪花枝的刀。他瞧见骤然出现的伊娜,面上惊诧一闪而过,轻声道:“蹲下。”
伊娜来不及反应,已被龙毅用力按下身来。
只闻几声放肆的大笑,掺杂铁链的摩擦声远远传来。透过错落参差的花枝伊娜见幕栾带领几人从大堂出来,待走近些,才见后面两人拖拉着一个发髻凌乱,戴着手铐脚镣的人出来。到了院中,两人狠狠将那人抛在地上。那人趴伏在地,瞧不清面目。
幕栾松松筋骨,拼力一脚踩在那人后背,只闻得清脆一声:咔嚓!那人发出一声闷哼。幕栾似乎不够解气,又补上两脚,还咬牙切齿道:“李原,兰国的王子,哈哈,可怪不得我,谁让你那婢女死了,既然她死的轻松,她欠我的就只有你替她还了,你可别怪我啊。”
伊娜被龙毅右手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她用力咬住龙毅捂住她嘴的左手,尽管鲜血淋淋,龙毅依旧未松手,直到幕栾大喊:“给我抬回去,一定要治好他,不然下次我来就没有乐趣了。”
见幕栾出了原府许久,方才两人又将毫无生气的李原拖回房内,龙毅才放开伊娜。他扯下一片袍脚,包扎好手掌,才问:“你没有内力了?”
他原以为他是按不住伊娜的,但方才未在她身上感应到分毫内力的痕迹。
伊娜不知是绝望还是乏力,半坐在地上未有回应。龙毅拾起花刀,又淡淡道:“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快离开得好。”
伊娜似终于返魂,字字干脆:“春花秋月在何处?”
龙毅细致地修剪树叶,慢吞吞说:“别白费力气了,她们都不在府里。”
伊娜猛然站起,问:“她们去哪里了,告诉我。”
龙毅慌忙将她拉到花丛后按下,小声道:“你找死?”顿了顿,见伊娜坚决盯着自己,作佩服状道:“春花被幕栾叫走了,他们将秋月卖到了红颜楼。”
红颜楼,京都最黑暗的地方,每日有多少姑娘被抬出来,据说,城东符山的乱葬岗里,几欲全埋葬着红颜楼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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