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栾骤然抓住她的墨发大喊:“快来人啊,我看着碍眼,给我剪了它。”侍从急急进来,跪俯在地,小声道:“大人吩咐。”
幕栾拉住伊娜的墨发,大喊:“给我剃光它,剃光它。”
两人按住伊娜,有婢女送了剪刀上来。
伊娜挣扎不动,眼见青丝缕缕落下,激烈摇头,锋利的剪刀划破头皮,血珠盈盈外涌。
乍然外面响起一声:“三皇子到。”
“带下去”幕栾吩咐侍从,示意他们将伊娜带走。
幕栾让人将伊娜带下去,他凶神恶煞道:“给我医好她,不然都去陪葬。”婢女们瑟瑟发抖将面目全非的伊娜扶下去,血线沿着石阶一直蜿蜒不见。
伊娜醒来时,在一个破旧的床榻,房里泛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榻上只有麻布棉絮和稻草,房里木质桌上也只有一把茶壶和两个茶杯,大抵是婢女住的地方。她全身酸痛无比,咬牙从榻上爬起,头疼难忍,一摸方知包缠着药。她轻轻推起一个门缝,见院中有不少婢女在浆洗衣裳。她悄悄挨着柱子,一步一步离开。
往前灯火通明,定是前院,往后黑暗无声,定是些柴房库房。伊娜借着月光,摸索着往后走。走几步只觉四肢无力,缓缓爬到一个小门,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睡在一个四面透风的破房,还好是夏末秋初,天气不算寒凉。她蜷缩在稻草堆里,依稀回忆起在沙漠的夜晚,晚上太冷,她只好在沙漠里挖坑埋了自己,才扛过那比霜冻还冷的夜晚。
破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在昏暗的烛光下,一个驼背双鬓的婆婆走进来,她叹息一声,道:“可伶的孩子,可算是醒来了,造孽啊。”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伊娜:“快吃吧。”
伊娜摇摇头,虽然她不知多久未进食,此时却不想吃。挣扎一会,全身乏力,只能躺在草堆里。那婆婆也不多言,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破碗,将馒头放在碗里,推到伊娜面前:“不吃东西怎么痊愈,要想出去就赶紧好起来。”
“你怎知我要出去?”
“这府里的姑娘那个不想出去,只有后面土里的那些才不会想了”婆婆浑浊的目光飘忽,半响道:“想出去的,也没几个能走出去。”
伊娜问:“后面埋了多少姑娘?”
婆婆似回忆许久,半响才道:“百十来个吧”
伊娜欲再问,外面传来一声粗狂的叫骂:“死哑婆子,又死到哪里去了?。”
婆婆蹒跚着过来,对伊娜说:“快躲起来”又用稻草盖住她,小声叮嘱她:“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会说话,不然你我都活不过今晚。”
夜晚,婆婆告诉伊娜,府里每日都有姑娘被抬进来,然后埋在后面的菜地里。
伊娜诧异问:“死了那么多人,没人过问?”
婆婆叹息一声,慢慢说:“都是穷人家的女子,父母将她们卖到这幕府,还以为她们在府里享福,哪知都已化作白骨。有些是周边小国逃难来的,更加没人关心注意。”
“官府也不管吗?”
“此地就是侍郎府,上面还有护国将军府,不都是官府。”婆婆麻木瞧着烛光,半响喃喃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啊。”
伊娜愤愤不平,追问:“皇帝也不管吗?”
皇帝!
婆婆冷笑一声:“她那后宫里死的人还少吗,他怎管得过来。”婆婆不知从哪里摸索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她轻轻摸着伊娜的墨发,心疼说:“真是可惜了,如此漂亮的秀发,被糟蹋得像狗啃了似的。”
伊娜安慰婆婆:“没事,它会长出来的。”
婆婆静静将那些参差不齐的头发剪掉,对伊娜道:“这发髻是梳不了了,只能扎在头顶了。”伊娜笑笑:“不碍事,我本也不爱女子红妆,如今正好,省事多了。”
婆婆不做声,默默将她头发扎好,似陷入了回忆里。
天亮时,婆婆说:平日里后面连着前面的门都锁着,昨日里只怕是有贵客来,那管家太忙,忘记此事,伊娜才被她救进来。现下天已大亮,外面一旦发觉伊娜不见,定要寻来,还是趁早离开。
正在言语间,外面有开门声,伊娜急忙藏到屋后。只见几个大汉抬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进来,布袋上还有隐隐红色。
几人在那翠绿的菜地挖了一个坑,将布袋掩埋进去,大步流星离开。
大片青菜绿意盎然,肥头大叶,谁能料到这生机勃勃全靠累累白骨在滋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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