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扣厂的缺,郭永坤是绝不顶的。
即便是一条咸鱼,也要有咸鱼的尊严。
跟他妈僵了三天,谁也不鸟谁,终于以冷战的正确战术,取得了罕见的胜利。
李秀梅妥协了,但前提是他必须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
这对于郭永坤来说,又有何……好吧,还是有些难度的。
想想就知道,这年头城里有多少无业游民,又以年轻后生居多,竞争压力颇大。他今早去街口买油条时,就撞到了社会我东哥,那厮居然不认识他。
你说气不气人?
小学六年级那会儿,某次蹲坑不摸兜,郭永坤还特地给他送过纸,就这种过命交情……
唉,只能说离开五年,许多事情已物是人非。
倒也没上前套近乎,因为那家伙有纹身,左手背上歪歪扭扭纹了个“忍”字。
就这种岛国特务,岂能跟他同流合污?
正好居委会大妈过来核查返城的事,郭永坤便顺手塞了份档案,让她帮忙留意一下。
嗯,就是这么草率。
工作个毛啊工作,要不是他妈催得紧,这辈子都不可能工作,那是咸鱼该干的事?
至于钱……好赚不难,让他先休息一阵,这年都还没过完,就操这个心,像话吗?
爆竹声声辞旧岁,1980年的春节,终于到来。
死皮赖脸问他妈要了两块压岁钱,带着小妹出去浪了一天。
回来时俩人左手一根搞搞糖,右手一串糖葫芦,那叫一个潇洒。
路边有熊孩子凑上来,一脸巴巴相。
“你想吃啊?”
熊孩子点头。
“喏。”
熊孩子瞬间大喜,心想这哥们儿也忒仗义。
赶紧伸手去接,郭永坤则不慌不忙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咬下,然后塞过去一根棍……
“呜呜呜呜~”
“哪个王八蛋欺负我家洋洋!”
“跑……”
俩人哧溜逃回楼下,恰好遇到楼里谁家办喜事——买了一部9吋黑白电视机!
这可把整栋楼的人都给乐坏了。
你家有,我家有,大家心相连,同舟嘛共济……嘿!
“慢点,慢点。”
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人,双手抱着电视,正往楼上搬,明明就跟个玩具样,旁边戴酒瓶底眼镜的中年男人,还一个劲提醒,好像生怕他抱不动。
“是郝叔家!”俩人定眼一瞧,郭小妹顿时大喜。
能不喜么,如果是这家的,那跟自家的也没啥两样。
先不提她跟桐桐的关系,这位郝叔,可有点意思。
退休前是市文化局的小干事,喜文弄墨,时不时还能吟诗一首,有点骚气。
倒颇受大妈大婶青睐,又因妻子早故,那简直放了羊。不过眼界颇高,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唯独看中咱妈了。
但咱妈岂是那么随便的人?
于是,他疯狂追求了二十年,最终……嗝屁了。
“小坤,有空来家里玩。”
楼上抱电视的青年人,隔着栏杆向下一瞥,眼神定格住,笑着唤了声。
郝艳兵,郝叔的儿子。
回来几天郝叔和桐桐郭永坤都已接触过,这位倒是今天头一次照面。
但他让去,郭永坤还真有点怯,实在是脑子里见不得人的事太多,而他好巧不巧,是位警察叔叔,还是刑警。
“好嘞!”
去不去的先不谈,人家好心好意的,先回一句再说。
走进家门,不出所料的是,老母亲照面就先查账。
“花了多少钱?”
“5毛。”
“多少?”
“1块。”
“舌头捋直了说。”
“没了……”
免不了又是一番絮叨,郭小妹这个不靠谱的家伙,东西没少吃,这会儿却蹑手蹑脚跑了。
“小坤,来帮个忙!”
还是大哥疼我。
“诶!”
来到后门,郭永年正满头大汗对付一只冻猪腿,连斧头都用上了。
“小坤,你扶住,上面有冰,老是跑。”
郭永坤就地蹲下,双手握住猪腿的两端,道:“哥,你悠着点啊。”
“放心,剁不到你。”
华山一斧轮下。
“啊!”
地上有条蛇……哦不,错怪它了,其实是条黄鳝,从脸盆里成功越狱。
郭永坤倒不怕猛兽,虎头都敢摸两把,唯独怕蛇,约莫是看《新白娘子传奇》时留下的阴影。
当看到许仙得知白娘子是条蛇后,还敢在一起,他……挺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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